東西問·鎮(zhèn)館之寶丨李永平:元朝治下東西方如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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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問·鎮(zhèn)館之寶丨李永平:元朝治下東西方如何交流?

2023年05月05日 20:41 來源:中國新聞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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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
  國寶之美,穿越古今,器以載道,恢弘萬千。每件珍稀文物背后,都凝聚著古人的匠心智慧,鐫刻著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見證著中外文明的交流互鑒。從2023年5月1日起,中新社“東西問”推出“鎮(zhèn)館之寶”系列策劃(四),藉專家探究文物之意涵及其背后故事。

  中新社蘭州5月5日電 題:元朝治下東西方如何交流?

  ——專訪甘肅省博物館研究部主任、研究員李永平

  中新社記者 馮志軍

  在中國歷代王朝中,元代為鞏固遼闊廣大的疆域、促進交流、通達貿易,繼承了古代行之有效的符牌制度并有所創(chuàng)新。元代符牌可通行全國各地及蒙古四大汗國,域跨歐亞大陸,有學者稱之為“國際通行證”。這些符牌流傳至今已極為罕見,目前世界范圍內公開所藏的兩件“鐵質銀字圓牌”中,即有一件是甘肅省博物館“鎮(zhèn)館之寶”。

  甘肅省博物館研究部主任、研究員李永平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時表示,被收藏和展陳的這塊符牌十分珍貴,在名氣上,雖不如同館收藏的絕世孤品銅奔馬名聞遐邇,但其對認知和了解元代符牌制度,八思巴文文體和語言,以及元朝時期東西方人文商貿交流和融合等,均提供了難得的實物資料和研究價值。

  現(xiàn)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作為甘肅省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是如何被發(fā)現(xiàn)的?鑄造和使用的歷史背景又是怎樣的?

  李永平:甘肅省博物館收藏的元代八思巴文虎符圓牌(又稱“八思巴文銀字符牌”)保存十分完整,是文物工作者從蘭州廢金屬倉庫中征集所得,后被國家文物局專家組鑒定為國寶級文物。這枚符牌造型設計精巧,紋飾細密流暢,不僅是元朝制定符牌制度的實物證明,也讓我們對元代金屬手工業(yè)技術留下深刻印象。

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戴文昌 攝

  該符牌為鐵鉛等合金質地,通高18厘米,徑長11.7厘米,重247克。文字為銀質,兩面鑲嵌凸起的元朝官方文字八思巴文正體字五行,一正一反,意為:“長生天氣力里,皇帝圣旨,不從者治罪”。這面銀字圓牌虎符,是諸王公為軍情急務遣使者,或朝廷軍政急務遣使所用的信物。

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戴文昌 攝

  元代符牌的種類很多,有金虎符、金符、銀符、海清符和圓形虎符等數(shù)種,金虎符為萬戶佩用,銀符為百戶佩用。海清符是圓牌,質地有金、銀、鐵三種,它是元代前期有軍國緊急大事時才能使用的符牌。后來改用圓虎符,有金、銀兩種,其區(qū)別在于遇軍情的緩急而有所不同。

  中新社記者:與歷代王朝的符牌制度相比,作為八思巴文文體和語言載體的這一銀字符牌,如何體現(xiàn)多民族文化、思想、語言等交流和融合?

  李永平:中國古代并沒有身份證,但卻有兩樣與身份證相似的證件,那就是符牌與傳信。相比較而言,符牌側重于表明身份,傳信側重于準入通行。追溯符牌的歷史,它曾是中國古代朝廷傳達命令、調兵遣將、任命官員、賞賜功臣、通行關隘、表明身份,以及用于各種軍政、經(jīng)貿、傳驛、查驗等事務的一種憑證信物。

  符牌在不同時期其名稱和形制及作用亦不盡相同,經(jīng)過歷代相襲沿用,規(guī)制完善,符牌制度也成為中國古代的一項重要典章制度。到了元代,它繼承了前代的符牌制度,但又有所創(chuàng)新,比如文字方面選擇八思巴文,并且賦有“皇帝意志不可抗拒”的自然法權。

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戴文昌 攝

  既然歷朝歷代的各種符牌種類繁多,并在近現(xiàn)代都有出土,為何八思巴文銀字符牌能脫穎而出成為“鎮(zhèn)館之寶”?是因為世界上僅存兩件,并且它是保存最完整的,這就體現(xiàn)了它的珍貴性。

  元朝建立前后疆域遼闊,民族眾多,語言文字龐雜,政令下達頗有不便,元世祖忽必烈遂命藏傳佛教大師薩迦派喇嘛八思巴重新創(chuàng)制蒙古文字,即后來的“八思巴文”,也稱“蒙古新字”。作為一種基于蒙古文和阿拉伯文相結合的官方密文,它的使用范圍僅限于官方文書和符牌之上。

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局部。戴文昌 攝

  提起八思巴文,就要提及發(fā)生在甘肅武威市的著名歷史事件“涼州會盟”(又稱“涼州會談”)。公元1247年,西藏薩迦派宗教領袖薩迦班智達與蒙古汗國皇子、西路軍統(tǒng)帥闊端在武威白塔寺舉行“涼州會談”,并頒發(fā)《薩迦班智達致蕃人書》,西藏從此正式納入中國版圖。作為薩迦班智達的侄子,同行的八思巴亦見證了此次事件。

  八思巴文創(chuàng)立之后,多是在元朝本土和蒙古四大汗國官方層面流通,統(tǒng)治者并沒有去破壞其他民族的文字、語言或是在民間強制推行。“蒙古鐵騎”在南征北戰(zhàn)過程中也比較尊重各地區(qū)的歷史傳統(tǒng)和文化傳統(tǒng),包括漢字在內的不同民族文字和語言得以保存,并實現(xiàn)了互鑒共榮,客觀上又推動了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的發(fā)展。

  在元朝廣大的民間社會,通行的仍是漢字。因此,八思巴文僅供元朝官方使用了110年,符牌制度也隨著元朝的覆滅逐漸被廢棄了。

  中新社記者:元朝以符牌制度為代表的施政方針,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東西方交流,這對于絲綢之路的暢通和東西方交流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

  李永平:在很多人印象里,古絲綢之路在宋金之后就日益凋敝,但這只是相較于海上絲綢之路而言,略顯“黯淡”。事實上,陸上絲綢之路在元代并未衰落,并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其歷史存在感不僅沒有降低,反而被發(fā)揚光大。

  據(jù)研究表明,八思巴文銀字符牌很可能就出土于甘青兩省境內,加之新中國建立后在新疆伊犁、喀什和庫車等地出土元代青花瓷等持續(xù)考古發(fā)現(xiàn),都可以反映出元代絲綢之路的暢通。

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戴文昌 攝

  根據(jù)史料記載,元朝雖是“靠馬上征服天下”,但他們實際上非常重視中原地區(qū)與西方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諸多方面的交流,中央政府不僅通過官方命令去保護往來于絲綢之路上的商人和使團,還專門設置官員和軍隊去保障沿線的交通通暢。

  彼時,來自西域的大量色目人進入中原地區(qū),接受和學習儒家文化,還成為儒家文化的傳播者。他們通過對儒家文化的熟悉和掌握,有些還進入元朝宮廷任職。大規(guī)模的西方商隊和使團也從地中海沿岸到達元朝,伊斯蘭教和基督教在這一時期較大規(guī)模向中原傳入。元朝也多次派出使節(jié)到訪過歐洲諸國。

  這其中,就包括意大利著名商人旅行家馬可·波羅?!恶R可·波羅游記》中提到,他在告別元世祖忽必烈,隨使者護送闊闊真公主出嫁伊爾汗國時,元世祖賜予金符牌兩面;當馬可·波羅要從伊爾汗國返回意大利時,闊闊真公主也賜予他金符牌四面。

  總而言之,在元朝統(tǒng)治時期,東西方之間沿著絲綢之路的交流,可謂融入生產(chǎn)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盛行的元曲中,從戲劇語言、表演藝術、人物塑造等都有明顯“東西交融”的標簽和印記,而隨著交流的更加廣泛,來自西域的飲食方式和各種調味品也源源不斷地涌入中原地區(qū),進一步豐富了中華飲食文化的餐桌。

  中新社記者:歷時近千年之后,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留給今人哪些文化思考?其對“一帶一路”建設有哪些借鑒和啟示意義?

  李永平:元代八思巴文銀字符牌,在暢通東西方交往交流交融的過程中,發(fā)揮著積極作用。直到如今,在古絲綢之路的黃金地段甘肅河西走廊地區(qū),包括敦煌石窟在內的不少文化遺址內,仍保留了珍貴的元代壁畫和彩塑,以及不少出土文字文物和文獻資料。更難能可貴的是,出現(xiàn)了多種文字的并行呈現(xiàn),體現(xiàn)出互相包容和平等相處的理念。

  學史以明智,鑒往而知來。時至今日,“一帶一路”建設也是從歷史中“取經(jīng)”,通過沿線國家和地區(qū)之間互相學習、互相借鑒,從而實現(xiàn)合作共贏。其實,與其他文明和文化的深度交融,是兩千多年來中國對外交往的主旋律,廣泛吸收各民族文明的優(yōu)秀成果,也是中華文化海納百川的“歷史基因”。(完)

  受訪者簡介:

  李永平,甘肅省博物館研究部主任、研究員,甘肅省歷史學會理事,甘肅敦煌學會理事。30多年來,從事研究工作以甘肅出土漢代——魏晉簡牘帛書文獻、甘肅古代歷史文物為主,兼及博物館學、近現(xiàn)代文物?!督z綢之路——大西北遺珍展》《茶馬古道——西南絲綢之路文物展》等的大綱執(zhí)筆人之一,主持課題《甘肅新出土魏晉十六國文獻研究》。

【編輯:劉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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