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反對漲價的59歲老頭,在最近的水價聽證會上向主持人扔了一瓶礦泉水,被稱作“2009中國百姓維權第一扔”。數(shù)年來,他參加過4場聽證會,他說的最多的一句是:我反對!這個維權者把郵政儲蓄、農行、鐵路等壟斷部門告上法庭,甚至連市長也不放過。很多時候,他僅僅為了得到一個道歉,或者1元錢的賠償
因為在聽證會上,扔出一瓶礦泉水,59歲的劉天曉成了當?shù)氐拿恕?
在哈爾濱,公交車司機瞅見站臺上的老劉,隔著老遠就敬禮,乘客見了都拉他往身邊坐,“你替我們說了實話”。
在12月8日哈爾濱水價聽證會上,作為唯一一個反對漲價的消費者代表,老劉苦于輪不著發(fā)言,便向主持人——哈爾濱市物價局副局長楊慧扔去一瓶礦泉水。
這瓶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當?shù)匕傩沾嗳醯纳窠。媒體繪聲繪色描寫那天的場景,劉天曉“漲紅著臉、喘著粗氣”,“高舉右手站起身,并高聲說主持人不公”。事后網友把這一舉動稱為“2009中國百姓維權第一扔”。一時間,老劉在網上擁躉無數(shù)。
事實上,這個長著一張圓臉、喜歡穿pumaT恤衫的時尚老頭,在哈爾濱早就是不大不小的名人了。他的名氣大半來自“好斗”。
2001年五一長假,老劉帶著老母親去沈陽玩。在沈陽一家郵政儲蓄所取錢時,工作人員告訴他,長假期間,可以存錢,但不能取錢!爸贿M不出”的臨時規(guī)定讓老劉很生氣。
回到哈爾濱,老劉去找哈爾濱郵政儲蓄說理,“全國通存通兌的承諾,為啥在五一就不管用?”哈爾濱郵政儲蓄把責任推給沈陽郵政儲蓄,最后沈陽方面給出的理由是:屬地管理。
老劉一氣之下,把哈沈兩地郵政部門告上法庭。要求他們通過媒體向他公開道歉,賠償他的住宿費及精神損失費。這兩家郵政儲蓄一審敗訴,老劉因此得到500元錢的賠償。
從此,這個倔老頭一發(fā)不可收拾。2004年,老劉偶然發(fā)現(xiàn)中國農業(yè)銀行哈爾濱分行發(fā)放的燃氣收費卡每年被代收10元。燃氣公司跟農行有協(xié)定,燃氣公司付費給農行,農行代收燃氣費。收過燃氣公司的錢,又來收用戶的錢,農行“兩頭吃錢”。燃氣公司還規(guī)定,用燃氣就得用農行卡。
老劉一算,好家伙,這還了得,哈爾濱300多萬人口,一年下來就是1000多萬元!老劉不干了,四處搜集證據(jù),找律師,準備大干一場。不料正準備上法庭時,農行軟了下來,告訴老劉官司不用打了,這1000萬元他們不要了,退還給消費者。
“怕他們干啥,我們硬他們就軟。”坐在沙發(fā)上的老劉,抱著小狗“寶寶”,笑瞇瞇地說。
第二年,這個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角斗士”的老頭,又找到一個更硬的對頭——“鐵老大”。在從哈爾濱去牡丹江的火車上,他發(fā)現(xiàn)拿的票是49元的新空調硬座快速車車票,坐的卻是臨時普通車。
老頭從車頭走到車尾,找乘務人員打聽,最后被告知:原車次的子彈頭車廂內外設備、設施進行維修更換,鐵路部門臨時改換車體兩個月。破車收高價,老劉不干,質問列車長,為什么沒有在售票廳公示?列車長輕描淡寫:“不清楚。”
他先向哈爾濱消協(xié)投訴哈爾濱鐵路局,后直接把“鐵老大”送上了被告席。理由是哈爾濱鐵路局在消費服務中存在欺詐行為,并要求對方雙倍賠償。
經哈爾濱鐵路運輸法院審理,一審判決劉天曉敗訴!皟鹤訉徖献樱趺锤耶斦妫俊崩蟿⒑懿环䴕,雖然消協(xié)和輿論都站在自己一邊,案子還是毫無懸念地輸?shù)袅恕?
這個見人就笑、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如今名聲越來越大了。他常常“動靜很大”地打場官司,一般只要道歉或者索賠1元錢。
收獲1元錢的同時,他也收獲了一堆頭銜:《生活報》“十大打假英雄”、《新晚報》“維權明星”、市“義務打假第一人”、市消協(xié)“十大維權新聞人物”……多得一張名片上都寫不下!
有時候他剛找到當事的公司,負責人忙不迭地說,老劉你不用親自來了,所有的事都辦好了,其他人的錢我們不收了。
某些場合,大家會使用“大膽的”、“著名的”這些詞介紹他,這個老頭立馬回敬:“我就是大街上隨便一拉就一個的哈爾濱普通市民”。
可就這個小市民,甚至還要把市長告上法庭。
2006年,因為不滿供熱單位追繳漲價前的熱費差額,他打算把哈爾濱市人民政府推上被告席?吹剿男姓鹪V狀,松北區(qū)人民法院負責立案的工作人員偷偷拉著他問:“你知道石忠信是誰嗎?”
“知道啊,他是哈爾濱市人民政府的法定代表人,是市長”,他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告的就是他!”當然,結果是最終沒能立上案。
這個讓某些人恨得咬牙的老頭兒,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聽證專業(yè)戶”:2004年參加黑龍江省供熱條例調整聽證會;2005年參加哈爾濱供熱價格調整聽證會;2006年參加哈爾濱市電力價格調整聽證會,2009年參加哈爾濱市水價調整聽證會。
在這些聽證會上,老劉唯一的意見就是“堅決反對漲價”。他說的最多的一句是:我反對!
有人勸他:你這是何必,聽證會就是“聽漲會”,你的這些意見根本起不了作用。
老劉一臉嚴肅:“如果說我是演員,我就必須進入角色、假戲真做。假戲有人認真演了,久而久之,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但老劉也承認,自己所參加的聽證會,大多數(shù)是“贗品”,幾乎沒有他理想中的“黃金聽證會”。
每次參加聽證前,老劉都花一兩個月到社區(qū)、公交車上、站臺上對市民進行調查:同意不同意漲價?
2005年哈爾濱市供熱價格調整,市領導舉例說供熱費應該比緯度低的大連、天津高。老劉倒好,在聽證會上直接給了領導個難堪。
他事先調查了很多比哈爾濱緯度高的城市,調查顯示:齊齊哈爾、加格達奇等這些更北、供暖季更長的城市,比哈爾濱供熱價格還低。
不但如此,他記下了接他咨詢電話的供熱公司的工作人員名單和電話,供暖時間和價格,甚至扣除不扣除樓梯和陽臺的面積都弄得一清二楚。
“我就挨個兒打電話,供熱公司不說就找宣傳部,宣傳部不說就找市政府,你不接總有人接!崩蟿€妒前堰@些城市的供熱價格一個個給攻下來了。
當然,這個從不言敗的老頭也有攻不下來的時候。自己家樓下很窄的空地建起了一個印刷廠,投訴多年,最后以他搬走為結局。
為了讓每一次“戰(zhàn)斗”的勝算更大,他收集各種資料,隨時準備“出征”。他有摞起來一米多高的剪報本,很多哈爾濱當?shù)貓蠹埖膭?chuàng)刊號在他這里都能找到,他把水價、電價、供熱等信息,分門別類地剪貼在哈爾濱市人民政府公報上。
這個老頭一口氣能說出幾十個哈爾濱存在的不合理現(xiàn)象,把哈爾濱的丑事翻了個底兒掉,可他說自己不是“憤老”,自己祖輩生活在哈爾濱,看不得“哈爾濱變壞”,“之所以要揭丑,就是因為太愛它”。
這個愛管閑事的老頭甚至在51歲時披掛上陣,頂著一頭花白頭發(fā),當上了《生活報》的特約記者。樹倒房塌、火災車禍常有他在現(xiàn)場,他追蹤大汽撞富康、摩托闖紅燈、門牌不規(guī)范等熱點新聞。這個“半路出家”的記者發(fā)稿量巨大,一年內發(fā)表了兩百篇新聞報道,平均一天半一條。
他出去采訪,人家不信,說哪有半百的老頭當都市報記者的,指定是個騙子。老劉就亮出自己編號“007”的特約記者證。
“我相當于哈爾濱的‘007’,名氣大著呢”。他大聲說。
而在生活中,這個“007”先生一點也不好斗,他甚至常常被老婆呼來喝去,被小孩子們戲弄。他不喜好武術、搏擊,他擅長裝修和國畫,他喜歡的風格是:素雅。
因為打假、跟壟斷部門“斗來斗去”、當特約記者,人們常常忘記在過去的30年里,他本來的職業(yè)是旅游學校的老師,主教調雞尾酒,他的學生遍布各大著名酒吧。
準確地說,金酒、伏特加、白蘭地和威士忌才是他最常接觸的朋友!傲N基酒可以調出一萬多種雞尾酒,多神奇!就像變幻莫測的人生!”這位風度翩翩的調酒師說。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力地與記者握別。他說,正是這只調出浪漫的“紅粉佳人“和“干馬天尼”的手,在上周扔出了那瓶震驚全國的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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