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畫家「采花」惹大禍
鄧燕婷
一次偶遇,憐香惜玉的老名畫家執(zhí)意幫一名風塵女改邪為良,帶她回家讓她過上一種全新的生活。殊料,風塵女郎從家中盜走巨款及一批貴重物品神秘失蹤……
今年7月9日,深圳市公安局福田分局刑警大隊向民航、車站、碼頭、郵電、新聞單位、公共娛樂場所、旅業(yè)等機構發(fā)出緊急協(xié)查通報,要求關注一名身高1.6米左右,年齡約30歲、名叫胡新文的湖南冷水江女子,該女子是深圳紅荔村發(fā)生的特大盜竊案在逃嫌疑犯,她於6月29日私自打開事主屋內(nèi)的保險柜,盜取人民幣21萬元及一批貴重物品。
誰也沒想到,被盜竊的事主原來是深圳一位有名的老畫家,某藝術院院長唐浩成(化名),而在逃嫌疑犯胡新文則是他老人家親自從歡場打救回來、表示愿意棄娼從良的風塵女子,且兩人之間曾有一段「小鳳仙與蔡鍔」般的浪漫情戀,甚至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海灘奇遇
故事還得從一年前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講起。
1998年6月13日,唐浩成和三女兩男6人結伴到臺山采風,傍晚到達上川島海邊,入住海景酒店。他們坐在黃昏的陽臺上,一邊閑談,一邊觀賞海上落日。時值周末,樓下沙灘的另一道「風景」吸引了唐老先生的視線,濃妝艷抹的小姐正賣力地兜搭前來渡假的男游客,她們談妥價錢後,一個跟一個走了,獨獨剩下一名穿紅襖白褲的女孩。她好像不太會討好,沒有被相中,一個人在如血殘陽中發(fā)呆。海風吹拂起她的長發(fā),令唐先生看到她美麗的側影,畫家的浪漫一時令唐老先生忘記了她的身份,竟覺得這女子有幾分古典的凄美。不禁贊嘆道:「好一個紅白女!」未幾,他又疑惑地說:「這女孩長得不錯,怎麼沒有人領她走呢?」
半個小時以後,唐先生與朋友下樓吃飯,在小路上與之相遇,近距離相對,才發(fā)現(xiàn)此女略顯憔悴,雖然五官標致,身材姣好,但年齡嫌大了些,在她那個圈子里就注定不夠競爭力。
胡新文因接不到生意而悶悶不樂,正想換個地方碰碰運氣,一抬眼看見前面一個老頭正目不斜視地打量著自己,她便朝唐先生靦腆一笑。這種笑被唐老看起來很樸素,清純,完全不像一個風塵女子所擁有。唐先生憐香惜玉地想,這個時候還拉不到客,可能連飯都吃不上了,他趕緊叫身邊的一個女朋友喊住她,邀她一起共進晚餐。
點菜時,唐先生問她多大,她說25歲,畫慣美女的畫家自然不相信,讓她說實話,她才低著頭,紅著臉,小聲地說:「正好32了。」唐先生問:「你老家在哪兒?為什麼要出來做三陪女呢?」
胡新文紅著眼圈說,自己命苦,老家在湖南冷水江托山鎮(zhèn)的一個村子里,家里很窮,丈夫因為販毒正在獄中服刑,她已與他離了婚,自己要獨力養(yǎng)育兩個正在念書的孩子。
唐先生當即被她文靜的談吐和悲慘的身世打動,遂沖囗而出道:「你不應該過這種日子,你可以做其它工作嘛!」胡新文說自己高中畢業(yè),只能到工廠打工。她說她四年前離開老家,經(jīng)人介紹在順德桂洲電器廠打工,干的是流水線,很辛苦,錢又少,怎麼干都不夠家里開支,她便在一個月前離開那兒,來上川島做三陪女。
「這一行其實很不適合我的,但沒有辦法,現(xiàn)在找工作很難,工資也很低。」
胡新文淚眼盈盈的表述,更刺激了老畫家的憐惜之心,他當即表示:「在廣州、深圳我都可以幫你找朋友解決工作問題,只要你真的想好好做人;你也可以跟我回藝術院工作,你今晚就別出去接客了,回宿舍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收拾行李,明天九點在大堂等我們!」
晚上朋友們提醒他三陪女不可信,有個企業(yè)老總更說如果唐老喜歡這個多情的湘女,完全可以現(xiàn)在就找她進來服務,犯不著那麼沖動要把她帶走,畢竟沒有人了解她。唐老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了,他說「要是她明天真的肯跟我走,證明她那顆心仍未被紅塵荼毒殆盡,仍可以挽救!」
他決意要幫胡新文跳出火坑,過一種全新的生活,既然浪子可以回頭,娼婦也可以從良的。朋友拗不過他,也沒想到,這三陪女居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提著行李在酒店門囗守著。她迎向唐老說:「我相信你是個好人,不會騙我,我決定跟你去深圳工作!」
投懷送抱
胡新文像飛出樊籠的小鳥跟隨唐先生一行來到深圳。她聰明能干,文靜老實,手腳很勤快,不但得到周圍人員的好感,就連唐成浩的前妻也對她評價很高,逢人就說:「小胡這個人真不錯,由她照顧老唐我就放心了。」
今年65歲的唐浩成是典型的東北人,1983年來廣州,工作一年後到深圳,前妻在銀行工作,年前因為性格愛好不合和平離婚,分開後兩人仍有來往,相處如好友。唐浩成把胡新文帶回來後,專門讓她們兩個見過面。考慮到正缺一個私人助理,雖然胡新文的字寫得別別扭扭的根本不像一個讀過中學的人,但唐浩成還是愿意花心血去栽培她,教她學文化,學開車、學攝影。她也頗有靈氣,一學就會,還自學電腦和英文。
唐老出去辦事,胡新文當女司機。唐老在家作畫,胡新文當保姆,研墨端茶侍奉在旁。唐先生與中央首長、省市領導見面時她也跟隨左右,并主動上前要求與他們合照;唐先生外出采風或旅游,都把她帶在身邊;每當她顧影自憐時,他總是跟她講小鳳仙與杜十娘的故事,鼓勵她熱愛生活重新做人;見她惦念孩子,他便提出資助他們念書并親自陪她到郵局寄錢,可謂用心良苦。
今年初,唐先生受到美國有關機構的邀請準備去美國辦畫展,隨行人員除了前妻,還有胡新文,胡新文曾不只一次地向唐表白,認識他完全是前世修的福。三月份她接到一個電話,說是老家表妹打來的,講的都是家鄉(xiāng)話,掛上後她突然跟唐老說:「表妹說我只有跟著你才會幸福,我想和你結婚,你愿意娶我這個路邊妹出身的人嗎?」
經(jīng)過一年的接觸,唐先生也很喜歡這個既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年輕女子,然而談到婚嫁,有很多東西不能不引起他本能的顧慮,他認為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因為潛意識里,胡新文的身體令他有點疑慮。他對記者說,有好幾次她主動向他投懷送抱,他都不敢越軌,擔心她有病,她種種表現(xiàn)令他不太相信她才做了一個月三陪女!肝野l(fā)現(xiàn)她身體有些部份、有些跡象不是很正!固葡壬诮邮苡浾卟稍L時反覆強調(diào)自己「一直沒敢跟她上床」。他說:「正因為那樣我才敢在上當受騙後站出來講話,我說等去美國回來再說吧,我?guī)闳プ鲆淮稳頇z查,不然我們婚後會很不方便的!
人去財空 不知是不是擔心自己過不了婚檢那一關,還是唐老在她面前曾流露出欲與前妻復婚的矛盾心態(tài),胡新文表面沒什麼反應,還是那樣做事踏實,勤快體貼,很經(jīng)得起考驗。唐老非但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戒心,反而比過去更信任她,一個女人既然表示想嫁給你,你還防她什麼呀。6月21日,唐老的一個朋友拿來二十萬現(xiàn)金請他幫轉(zhuǎn)給別人,唐老把錢放進保險柜里,嫌麻煩沒有轉(zhuǎn)動密碼就鎖進保險柜,這一切都讓胡新文看在眼里。29日,胡新文出國的邀請函到了,唐便讓她找個日子回湖南老家辦護照,下午3時50分,唐外出開會,胡新文還送到門囗,湊到他胸前溫柔地說:「你可要早點回來呀!」6點30分,唐老回到家中,已是人去財空,桌子上徒剩一串車匙和門匙。
??著空空蕩蕩的保險柜和故人衣物,唐老欲哭無淚,悔不當初。
他報警後,通過警方偵查,才發(fā)現(xiàn)案發(fā)的前一天她接到過其在押丈夫的哥哥蔡×的電話,而她并未與關在廣東第三監(jiān)獄的丈夫離婚。其夫原是販毒集團的一個主要成員,兩年前被抓,判了17年刑期。家中有兩個男孩,大的14歲,小的9歲。唐老說警方比較擔心案發(fā)的前一天她向唐生要走的一批相片,里面有她在一些場合搶在唐生前面去與中央領導和省市領導的合照,唯恐胡新文會以此作為在外行騙的工具。
案發(fā)後,唐老曾親自前往胡新文的家鄉(xiāng),送上她逃跑時未來得及帶走的全部衣物,她的父母和弟弟開始極力否認胡新文偷錢,後經(jīng)過當?shù)毓膊块T做工作,承認她打過電話回家,說拿了唐老的錢,很後悔也很害怕。
唐老聽罷有點心軟,他說如果胡新文被抓,兩個兒子等於沒有父母,如果她肯打電話認錯,把別人的錢退回來,他愿意給五萬元她家里,當什麼事也沒發(fā)生,因為他看到她家里確實比較困難,并同意向公安局申請撤案,不作追究。但其弟一直用電話跟他討價還價,并要公安局先寫證明保證不抓他。兩個月的期限過去了,她還是不露面,其弟一囗咬定不知姐姐下落,還發(fā)狠地說:「今天這個社會誰怕誰呀?你愿意怎麼樣就怎麼樣!」
唐老在記者面前嘆惜地說:「我很後悔把這麼一個人從風月場所中帶回身邊,我錯了,今天之所以不怕被人嘲笑站出來披露這件事,是想提醒那些大款們,千萬要提高警惕,路邊的野花不要采!我出了事以後,有些朋友才告訴我,原來他們也有類似的經(jīng)歷,不過怕丟丑不敢哼聲而已。我不怕,人難免有錯,名人也不例外,希望傳媒曝光以後給有我這種心態(tài)的人敲敲警鐘!
據(jù)說,唐老先生的畫展先後在美、法、加等十多個國家展出過,今年更以一幅名為《海德古堡》的油畫獲國際金獎。這次晚年經(jīng)歷,是他人生經(jīng)歷中最為深刻的。
(摘自《新聞周刊》99.9.2)(附: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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