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百五"老公
文/佚名
四年前家里添置了一輛桑塔納,我們家李琦多花了一千塊錢,特意買了一個尾數(shù)是"250"的車牌號碼,我說這家伙就是個"二百五"。
他是混進(jìn)演藝圈的,其過程我也是聽說的。
他進(jìn)考場的時候是第一次接觸藝術(shù)。當(dāng)時的考官是四位中年人(三男一女,后來李琦管那位女考官叫"媽",叫了好長時間)。面對李琦這樣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的考生,他們覺得這孩子大膽中帶有質(zhì)樸,天真中帶有機(jī)智,沒準(zhǔn)將來能出息過人。尤其是少年李琦漂亮可愛的長相,讓考官一眼就喜歡上了。說到這兒,我得插一句,我們家李琦年輕時還是挺漂亮的,不是現(xiàn)在這種胖廚師模樣,要不我也太沒眼力了。所以當(dāng)時考官并沒有像對待別人那樣讓李琦唱歌跳舞,或是講個小故事,幾句言談之后,便在表上畫了一個鉤。最后,李琦居然被錄取了。后來李琦的老師和同學(xué)將他也能考取人民藝術(shù)劇院的事情當(dāng)成笑話在學(xué)校傳播著。
1991年,作為陜西人藝的一名演員,李琦參加了話劇《白居易在長安》和《農(nóng)家小院》的演出,在前一部劇中扮演反角--大太監(jiān)吐突承璀,在后一部劇中則扮演一位足智多謀的回族青年個體戶。兩部話劇先后進(jìn)京演出比賽。李琦扮演的角色并不是頭牌,按說沒有資格參評。但評委們在看了他塑造的人物形象后覺得"這個演員不得獎,有點兒說不過去",就這樣,李琦意外地獲得了第九屆梅花獎的殊榮。作為配角,能登上中國戲劇藝術(shù)最高獎--梅花獎領(lǐng)獎臺,這是絕無僅有的。
也許是這個獎的獲得過于突然,突然得讓人們難以承受。李琦走在路上,常常聽見:"'李梅花',又要去哪兒領(lǐng)獎呀?"弄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換在別的單位,得了梅花獎,會層層給予獎勵,優(yōu)先分房,提前調(diào)級。李琦沒有提過任何要求,可單位連最起碼的在開會時給大家通報一下都沒有做到。而有人獲得了梅花獎,大幅標(biāo)語紅紅地掛著,上上下下像過年一樣熱鬧。強(qiáng)烈的反差令李琦心里有些不平衡,為什么一碗水不能端平呢?
李琦這人比較情緒化,我看出他的苦衷,勸說:"你找個地方去散散心,別呆在這兒生悶氣,壞了身體還是自己的!"可他一想到院里那種怪異的眼光,那些冷嘲熱諷,一想到整個話劇舞臺的不景氣,就心灰意冷。他順著我的話說:"好,咱們走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還不知道哪個稻田里出晚稻呢!"
對一般人來說,這個出走的理由似乎是說不過去的,但發(fā)生在李琦這種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的"二百五"身上,就不足為奇了。我常說他辦成一件事時,必然要同時辦錯兩件事。李琦說:"是呀,人生往往就是把對的做錯了,錯的辦對了,這才叫生活。"
考慮到文化氛圍,李琦選擇了去北京。北京月壇有個角兒,那是一個要求全能的活兒,要會騎馬、唱歌,能武打,善跳舞。對任何一位演員來說,要兼這些功夫于一身,都不是件容易事。我們家李琦從小習(xí)過武,身上算有些功夫;作為陜西人,他對陜西民歌一直鐘愛,嗓子也說得過去;原來在陜?nèi)怂嚂r,也學(xué)過幾天舞,差就差騎馬這一項了。李琦長這么大還沒牽過一次馬呢,更甭說騎了。為了能得到這份工作,他只好去石景山鄉(xiāng)村俱樂部專門學(xué)起了馬術(shù),教他的老師巴那是一位有著俄羅斯血統(tǒng)的小伙子。李琦甩鞭子的絕活就是那時學(xué)的。一個月后,李琦終于得到了這份工作。
這份工作實在是太危險了,李琦受了三次重傷。有一次右眼的結(jié)膜撕裂,眼珠子像大血葡萄似的就掛在眼邊,差一點掉下來。到醫(yī)院去診治,醫(yī)生感到無能為力。我打電話召來了父親。我父親是聞名寧夏的老中醫(yī),接到電話后,老人家第二天就趕到北京。當(dāng)時,香港有一個旅游團(tuán)要來觀光,如果李琦等傷養(yǎng)好再上馬,可能就要下崗了。我找巴那聯(lián)系,想出了一招:在馬下仍然由李琦來表演,馬上則由巴那表演。為了不讓觀眾看出破綻,我將巴那的眼睛描成受傷狀。這樣他們趁著換馬工夫就調(diào)包了,李琦的工作也保住了。后來,父親回天有術(shù),將李琦的眼治好了。
時隔不久,李琦第二次從馬上摔下來,嘴和鼻子貼到了一起,露出了白花花的牙齒。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胡子成了八字須,其實中間沒長胡子的部分是掉了一塊肉。看到這個慘狀,這回我真的打起了退堂鼓。一是因為李琦不斷地受傷,二是孩子上學(xué)無門,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皆因不是本地戶口不得入學(xué)。萬般無奈,我們只好花了高出本地學(xué)生十一倍的贊助費,才找到一家普通的學(xué)校。孩子的事雖然解決了,我們家更是債臺高筑了。當(dāng)時,我哭得很厲害,李琦的嘴上纏著紗布,又無法相勸,他拿著筆在紙上寫下:"好馬不吃回頭草,皇天不負(fù)苦心人,終歸有一天上帝會睜開慧眼的!"我這才止住了哭聲,不敢再惹在傷痛中的李琦了。半年后,李琦又摔斷了胳膊。"傷筋動骨一百天",可為了生存,為了這份難得的工作,李琦僅休息了一個星期,吊著斷胳膊又上馬了。
小時候李琦的奶奶說他兩條命,一條人命,一條狗命,有什么危險都由狗命替他擔(dān)著。還真應(yīng)驗了老人家的話,這個工作李琦干了兩年多,九死一生的他居然還能活著。
當(dāng)兵后的李琦確實比以前成熟多了,我也在他的耳邊常說:"部隊上可不興'二百五',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李琦說:"部隊上的事家屬不要多嘴,這是紀(jì)律!"你看他又"二百五"了吧!
(摘自《雜碎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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