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首席軍事評論家張召忠
文/蘭草
張召忠簡介
張召忠,1952年生于河北鹽山,197O年入伍,1974年入北京大學東方語言系學習。現(xiàn)任國防大學軍事科技與裝備教研室主任、教授。通曉阿拉伯語、英語。學過日語,曾到伊拉克、美國、瑞士、意大利、以色列等國工作和訪問。當過戰(zhàn)士,擔任過外語翻譯,后來便長期從事科研和教學工作。先后有8項成果獲得國家部委和軍隊級科技進步獎,1993年起享受國家政府特殊津貼。先后兼任中國軍事未來研究會理事、中國國防科技信息學會常務理事、中國海洋學會理事、中國太平洋學會特邀研究員。學術成果豐碩,發(fā)表論文數(shù)百篇,專著十余部,計50O多萬字。代表性專著有《海戰(zhàn)法概論》、《海洋世紀的沖擊》、《現(xiàn)代海戰(zhàn)啟示錄》、《兵器知識庫》、《誰能打贏下一場戰(zhàn)爭》、《下一個目標是誰》、《戰(zhàn)爭離我們有多遠──張召忠點評軍事革命》,以及新著《話說國防──張召忠教授演講實錄》等。
記者前言:4月30日中午,記者從平安里打車直奔位于北京西郊的國防大學。我知道能在“五一”長假前。采訪到張召忠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早就開始準備和閱讀有關張召忠的一些背景材料和論文專著。
客觀地說,軍事愛好者熟悉張召忠已經(jīng)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因為10年前他的一些論文和專著就開始為人們所關注。特別是他在中央電視臺“軍事天地”欄目中主講的《三十六計古今談》、《艦船知識》的節(jié)目,以及在電視臺多次擔任嘉賓進行重大事件的評論和分析,給人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盡管如此,普通百姓認識張召忠,還是在1998年2月的“沙漠驚雷”行動、12月的“沙漠之狐”行動和1999年的科索沃戰(zhàn)爭中。他在中央電視臺“中國報道”、“世界報道”、“軍事報道”、“中國新聞”、“新聞調(diào)查”等欄中頻頻亮相,以自己獨到的見解和精辟的分析、判斷和預測贏得了觀眾的高度評價,從而成為深受廣大觀眾喜愛的一位軍事評論家。
伴隨著戰(zhàn)爭的硝煙,去年相繼推出的《誰能打贏下一場戰(zhàn)爭》、《戰(zhàn)爭離我們有多遠》、《下一個目標是誰》。這三本書都成為暢銷書,半年多的時間內(nèi)就再版兩三次,銷售五六萬冊。軍事圖書如此受普通大眾的歡迎和青睞,是極為少見的。因此,許多媒體開始關注“張召忠現(xiàn)象”,有人稱其為“軍事明星大腕”。香港鳳凰衛(wèi)視臺稱之為“中國首席軍事評論家”,《環(huán)球時報》說他是“軍事研究領域中的頂尖級學者”。當我閱讀了他撰寫的部分專著之后,深深地感到他是一位真正的“知識英雄”。30萬字的新作《話說國防》一書,出版不到一個月,銷售量就達3萬冊。
我是從鹽咸地里爬出來的苦孩子
我是一個農(nóng)民的兒子,出身貧寒,從小在河北鹽山長大,那是一片低產(chǎn)或不產(chǎn)作物的鹽咸地,至今仍是國家級貧困縣。18歲之前,我一直在那一片熱土上度過了我的小學和中學時代。18年間村里沒有電燈,沒有吃過一個蘋果,更沒有買過一件成衣。上小學的時候.桌椅板凳連同教室都是用土壘起的。只是到了上中學的時候才有了木制桌椅和用磚頭砌起的教室。我們一個班40多名男生,全部住在一間宿舍里,大家睡通鋪,一個人挨著一個人,渾身上下長滿虱子、跳蚤和其他小生物。我每個禮拜要走很遠的路去上學,身上背著經(jīng)過精確計算后夠吃一周的乾糧。每天一兩個黑黑的紅薯面窩頭,外加幾把地瓜乾,一天的伙食不超過四五兩。黑窩頭發(fā)霉后能拉出長達一兩米長的霉絲。而那正是我用以充饑的主要食物,沒有青菜,沒有魚肉,更沒有食油。
197O年中專畢業(yè)后參軍入伍,到海軍導彈部隊當了一名技術兵。別看我文化程度不算高,在部隊還屬于“高級知識分子”,由于我學過兩年的電子、無線電和機械專業(yè),所以很快成為訓練尖子。那個時候當訓練尖子壓力很大,一旦業(yè)務上強了別人就會懷疑你政治上是否有問題,光專不紅是件很危險的事。為了進行思想改造,我特地剃了個大光頭,強烈要求到炊事班當了半年的“火頭軍”。還喂了半年的豬,而且在山上開了不少小片荒,種了好幾塊菜地,收成很不錯。每天晚上9點鐘熄燈后,我都是用手電筒藏在被窩里偷偷地鉆研技術知識。生怕讓人看到說我是“單純業(yè)務觀點”?赡苁怯捎谖摇坝旨t又!,領導上突然決定選送我上大學。最初是送我去某工程學院學習核潛艇技術,后來被北大招生的老師看中了,認為我應該是一個當翻譯的料兒。“革命戰(zhàn)士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于是,我這塊磚頭便于1974年1O月從山東半島被搬到北京大學東方語言系,分配給我的學習任務是學習阿拉伯語。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第一次聽說世界上還有這個語言,因為那個時候,學生是不能挑選專業(yè)的。
北大學習生涯改變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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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4月在北京軍區(qū)某部參觀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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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語和她的文化一樣古老,樣子有點特別。像小蟲子那樣從右邊往左邊寫,發(fā)音還有許多顫音,是公認的外國語中最難學的語言。所以學制特定為4年,是北大學制最長的專業(yè)。由于長期從事科學技術工作,突然轉學外語后極不適應,科學技術主要是理解原理而外語則是死背硬記。最讓我頭痛的是那些顫音,無論我費多大勁,都發(fā)不準確。后來我下決心動了個舌根切割手術,這下總算好多了。在北大學習的時候我還是軍人身份,每月52元薪金,59斤糧票,待遇是不錯的。為了學好外語我省吃儉用買了一個磚頭式錄音機,那可能是中國生產(chǎn)的第一代晶體管式錄音機。為了這個小東西,我差不多兩年時間沒有吃什么炒菜,天天是抓幾個饅頭喝兩大鍋湯完事。每個月59斤糧票根本不夠吃,有時一頓飯就能吃10個饅頭。整整2斤,現(xiàn)在想起來真的有點不可思議。
那個時候北大是重災區(qū),受“四人幫”的影響極左思潮非常嚴重,真正用來學習的時間比較少,經(jīng)常是半天學習,半天搞運動。甚至還到校辦農(nóng)場和工廠去勞動,搞半工半讀,而且還在唐山大地震的時候前往災區(qū)進行抗震救災。這些活動占去了我大量寶貴的學習時間。再加上擔任班長和黨支部書記,行政事務也很多。學外語需要天天讀、時時記,不能間斷,我只好抓緊星期天、節(jié)假日等時間自學,同時,還喜歡聽一些中文、地理、歷史等方面的講座,而且還學習了第二外語英語。說來也奇怪,這些課外活動和社會實踐,并沒有太多地影響我的學習成績,每次考試我總是名列前茅。在畢業(yè)考試中,外國專家在我用阿拉伯語撰寫的畢業(yè)論文上判了一個滿分。據(jù)說像這樣的成績在北大外語系的歷史上是不多見的。
工農(nóng)兵學員應該是承前啟后的一代
1978年1月,我走出北大校門,不久之后,就到伊拉克擔任阿語翻譯。兩年的國外翻譯生涯,使我感到我不適合當翻譯。因為我生性喜歡創(chuàng)新,而翻譯工作又恰恰是一種因循守舊、死背硬記和文字到文字的死板工作。那個時候國內(nèi)剛剛對外開放,懂外語的人非常吃香,出國、賺匯、做生意都是很賺錢的事情,我非常注意強化英語和日語學習,并與他人合作翻譯出版了美國暢銷小說《追蹤紅十月號潛艇》。從此,一發(fā)而不可收,以外語和計算機為工具,廣泛搜集、整理和分析大量信息資料,開展多學科交叉研究,最后得出個人獨特而客觀的觀點和思考,形成了我的科研特色。20多年矢志不渝,我就是沿著這樣一條崎嶇的小路一直顛簸著走了下來。當年朝氣蓬勃的小伙子如今已進入暮氣沉沉的不惑之年,曾與我一同共事的同學、同事有的當了大款、老板、經(jīng)理、外企雇員、專業(yè)翻譯、政府高官,而我還在從事我喜愛的科研與教學工作,仍然是一個兩袖清風的窮教書先生。
對于“工農(nóng)兵學員”人們是不屑一顧的,認為這些人沒有什么真才實學,是社會過渡時期的特殊產(chǎn)物,不少人在用干部、評職稱等方面都受到很大牽連。我是比較幸運的一個,由于有多項成果獲獎,1990年破格晉升為副研究員,1996年晉升為研究員(后轉為教授),1993年享受國家政府特殊津貼。已有十幾部著作出版,并在一些學會和院校中擔任常務理事、理事和兼職教授等職務。我雖然沒法與那些大家相比,但也并非一事無成。我想用自己的成就明白地告訴世人,不要嫌棄這些“工農(nóng)兵學員”,他們畢竟是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的一個特殊群體,如果沒有這一代人的承上啟下,我們的社會將會怎樣?
告訴你我成功的秘決
有人說,“北大的學生有后勁”。20多年的社會實踐使我深深體會到這一點。這種后勁是什么?其實就是現(xiàn)在人們所講的“素質(zhì)教育”。人才的培養(yǎng),不能光注重分數(shù),全面綜合的素質(zhì)教育是至關重要的!坝兄菊吡㈤L志,無志者長立志”。
我不懂醫(yī)學、生物學和神經(jīng)科學,但我有一個很深的體會,人的智力是可以塑的。人之所以聰明是因為他們在用功,能吃苦,很勤奮,所謂“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就是這個意思。我在想,人的大腦或許有多個分區(qū),功能各異,音樂、繪畫、歌舞等文藝是一類,外語、口才、演講是一類,數(shù)學、物理、化學、電子是一類,文學、歷史、政治算一類,如此縱橫交錯,相互刺激,所以這些信息在大腦中經(jīng)過相互碰撞后激活并產(chǎn)生智慧的火花,靈感、觀點、創(chuàng)造、發(fā)明等新的知識隨之而生。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從小受點苦,受些罪,多干點力氣活。多接觸些社會,多經(jīng)受些挫折,并不是件壞事,如今雖然生活條件改善了許多,但我吃苦、用功、自勉等學習、生活、處事的習慣依然如前。去年我在寫《下一個目標是誰》這本書期間,便是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人獨處近20天,天天方便面、蒸南瓜、喝稀飯,整整過了20天的苦行僧生活。這些對別人講可能沒人相信,但我卻自感苦中有樂。
我是個對家庭負責任的男人
一個人要想干事業(yè),應該有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否則,整天愁人煩人的事情那么多,你怎么能夠靜下心來干事情?我們家三口人,我愛人、我,還有一個兒子。我愛人當過兵,在部隊復員后分配到北京醫(yī)科大學擔任輔導員,25年來一直做學生工作。現(xiàn)在是北京大學基礎醫(yī)學院的黨委副書記。我們相識是大學畢業(yè)以后的事,從認識到結婚只有半年時間,是典型的先結婚后戀愛。為什么要突擊結婚呢?因為我要出國,而且在國外一呆就是兩年,所以我就及時抓住了這個機遇。
那個時候年輕,對于組建一個家庭以及未來的生活考慮很不周全。結果,我在伊拉克工作期間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個是我父親才52歲就因突發(fā)腦溢血去世,而我對此則全然不知。再一個就是我那寶貝兒子降臨人世。一年后當他見到自己父親的時候,已經(jīng)能夠滿地跑了,而此時,我們爺兒倆卻形同陌路人,他當時肯定以為我是鄰居家的叔叔。
或許是內(nèi)心深處的良知和內(nèi)疚,使我從那時候起就奠定了高度的家庭責任感,我認為作為家庭的一個成員,應該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愛人上班遠,每天走的早,回來的晚,所以買菜、做飯、收拾家務和管孩子,差不多都被我承包了。
為了給兒子做好每一頓飯,我經(jīng)常到處采購,騎車到很遠但價格便宜點兒的副食品批發(fā)市場,或到附近的自由市場跟那些萊販子們鄭重其事地侃價。久而久之,買菜做飯成為我業(yè)余時間消遣的一大愛好,特別是家中來了客人,是顯露才華的好時機,客人們往往都是在驚愕之余開始欣賞我創(chuàng)作的美味佳肴。就這樣,鍋碗瓢盆交響曲我整整演奏了近20年,直到兒子上大學住校以后,我才從廚房中被解放出來。
(摘自《華夏.記憶》2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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