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一樣從好萊塢回來的李安導演最近接受采訪時說,內(nèi)地的一些工作方式,例如道具的準備,都達不到他理想的效果,他苦惱,你有這方面的苦惱嗎?
吳宇森:小的苦惱會有,但整體上沒有大的苦惱。我理解李安的苦惱,在好萊塢,既有好的技術(shù),也有好的制度,能把最優(yōu)秀的人才恰當?shù)厝诤显谝黄,有充分的發(fā)揮。但在我看來,國內(nèi)很多電影工作者的創(chuàng)意很好,隨機應變的能力很強。還有一點,《赤壁》這個戲我們有充分的準備時間,用了差不多一年時間在規(guī)劃、設計,美術(shù)、道具、場景上,花了很多時間很多錢,所以我遇到的困難大多數(shù)是外景地的天氣突變,或者選角這些方面的。
其實內(nèi)地這邊有非常好的人才,只是沒有一個比較好的工作制度。好萊塢的一些制度值得我們學習,比如說,現(xiàn)在大家的工作精神是很好的,但工作時間不能太長,體力不好,精神也會受影響。這些方面我在慢慢地引導大家。
南都:現(xiàn)在中國的大片總說要做成“國際化電影”,你覺得一部好的國際化的電影是怎樣的?
吳宇森:首先要讓各個國家的觀眾都感興趣,還要領會得到。我們雖然拍的是三國的故事,但外國觀眾不懂得我們中國的歷史和那些人物的來龍去脈,所以怎樣會讓兩邊(注:東西方)的觀眾都滿意,編劇上就得有技巧。我會沿用我一直都強調(diào)的人文精神這個原則來做劇本。
這十幾年我在好萊塢拍戲,體會外國觀眾其實和我們很多中國人想像的是不一樣的,他們不一定是看中國片只看動作,雖然中國內(nèi)地有好幾部大片在美國都很受歡迎,但你看李安的《臥虎藏龍》,其實有很豐富的人文精神在里面。
我給你講個例子。我拍《變臉》(注:吳宇森在好萊塢票房和口碑最成功的一部電影,約翰•屈伏塔和尼古拉斯•凱奇主演)時,本來拿給我的劇本是一個發(fā)生在未來的科幻片,后來我把科幻情節(jié)全刪了,改成一個現(xiàn)代故事,注重人性,注重家庭倫理,等于將一個動作片拍成了一個刻畫人性的電影。但一開始好萊塢的片方就不同意,他們覺得動作片就是純動作片,不要有文藝片的成分,但我堅持做一個大膽的嘗試,我跟他們說,你們請我來拍片,是因為喜歡看我的電影,那就讓我按自己的理念去嘗試。
拍到最后發(fā)生了一件事。影片結(jié)尾,我準備拍完兩個人的打戲后,尼古拉斯•凱奇把約翰•屈伏塔的小孩帶回家了,但監(jiān)制不建議我這樣拍,說男主角回來就好了,不要帶個小孩。我說這個小孩需要人照顧,雖然是敵人,也應該帶他回家。監(jiān)制說西方觀眾不會接受,但我堅持要拍。他說我們兩人來自不同的文化,觀念不同,還是不給我拍。片子拍完后,我們做了一次試映(在好萊塢影片正式上映前,有做小范圍試映的慣例,借以了解觀眾的大致看法),結(jié)局是沒有帶小孩回家的。結(jié)果回收的觀眾問卷調(diào)查里,超過60%的觀眾都在問那個小孩后來怎樣了,制片公司的人馬上開車來找我,跟我當面道歉,說導演請你明天再補拍一段戲,讓凱奇把小孩帶回家吧。我重新開機補拍了一段,再做觀眾試映時,觀眾給的分就從60多分變成了90多分。一個鏡頭改變一個片子這么大,聽起來像故事一樣,但其實是我的真身經(jīng)歷。所以作為一個國際化的電影,最主要的是要有人性共通的地方。
南都:三國的故事有很多頭緒和人物,電影雖然分上下兩集,但還是面臨取舍的問題吧?你的劇本以什么樣的原則來取舍?
吳宇森:牽涉到的每個人物不能是空的,要盡量給他真實感,又不是演義里面那么英雄化、神化。還有,我會給英雄一個家,他們都是從生活里面出來的,除了周瑜、諸葛亮,也要有小喬、孫尚香。我希望讓觀眾看到周瑜、諸葛亮后,覺得和自己的距離不遠。除了男性的“雄”,我還希望帶出一層“柔”來。這是我的出發(fā)點。我還希望《赤壁》是一個奮斗的故事,像奧運精神這樣的奮斗故事。我不是在拍一個沉重的歷史,希望能夠講中國人的胸襟,大家看了之后能感覺到一種力量。但我現(xiàn)在也不能夠講太多,如果拍出來不是那么回事,大家會笑我。
南都:語言上怎么辦?臺灣國語、香港國語、內(nèi)地普通話都有。
吳宇森:都講普通話。大家盡量統(tǒng)一。我叫老師來指導,演員之間也互相幫忙,糾正一下語音,F(xiàn)在看來大家表現(xiàn)得還不錯。
南都:好像最近拍了好多趙薇的戲,她的表現(xiàn)如何?
吳宇森:非常好,有感情。趙薇是一個拼命的演員,能上馬、能打,我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男子氣,英氣。演技也很好,有活力,把角色豐富了很多。
今年《天堂口》和當年的《喋血街頭》——我的童年就是一出《喋血街頭》,《天堂口》就是翻拍自這部電影
南都:聽說陳奕利導演拍《天堂口》,創(chuàng)作沖動來源于你給他講的自己小時候的故事,是怎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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