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頁位置: 首頁 → 新聞中心 → 僑鄉(xiāng)傳真 |
9個小時的火車把我們從杭州帶到了安徽阜陽,86歲乞討老婦王鄧氏的家鄉(xiāng)。一并回來的還有她的兒子王四美和4歲孫子王鶴兵,以及全程護(hù)送的杭州救助站的4位工作人員。
昨天的太陽升起時,我們和阜陽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小于一起出發(fā)去王鄧氏的家,看看86歲的她被兒子當(dāng)做乞討工具的原因何在,她家到底是“城里磕頭、家鄉(xiāng)造樓”,還是走投無路、無人關(guān)愛?
越往家走,王四美就越煩躁
越靠近家鄉(xiāng),王四美就越煩躁不安,每次說話就是變著法兒從我們這里打聽,是哪個派出所收繳了他的板車?派出所在什么路上?看來還想回來拉板車?yán)^續(xù)乞討。
倒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已經(jīng)跟我們玩熟了,每次分開都依依不舍,會一步步追出來。
11月4日深夜,我們把他們送到阜陽救助站,杭州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們辦完移交手續(xù),就完成任務(wù)了。但是我們大家都發(fā)自內(nèi)心地?fù)?dān)心王鄧氏,也想看看,王鄧氏的家到底是咋樣?王四美到底怎么打算?小兵兵的未來是不是還是繼續(xù)在大城市流浪乞討?
一大早,我們從旅社來到救助站,小兵兵遠(yuǎn)遠(yuǎn)看到杭州救助站的“老虎伯伯”來了,就搖搖晃晃地沖了出來,滿臉都是開心的笑容。
兩排參天的老樹之外,是晨光下一片生機的綠色原野,但是兩排樹中間,卻是一條溝壑縱橫的土疙瘩路,高低落差可以有10多厘米。
走到盡頭,出現(xiàn)了池塘里的白鵝,灌木邊的山羊,蹦蹦跳跳的群狗。村里既有紅磚黑瓦的老房子,也有新造的貼滿白色瓷磚的小洋樓。問了村民,這樣的小洋樓造起來也就10多萬元。
這就是王鄧氏的身份證上的地址:安徽阜陽市穎泉區(qū)伍明鎮(zhèn)尚莊行政村,離阜陽市區(qū)40多里路。
政府給他造了兩間新房
救助站小于一路電話聯(lián)系,尚莊村的蘇書記在伍明鎮(zhèn)的鎮(zhèn)政府院子里跟我們碰頭。蘇書記告訴我們,王四美家的情況村里鎮(zhèn)里都知道,他在外頭乞討也有五六年了。自家房子起火后,還是政府出錢幫他造了兩間水泥房子,但是他回來看看就走了。
蘇書記騎著摩托車給我們帶路去了尚莊村。
王四美抱著孩子走進(jìn)村,他的老媽王鄧氏還是工作人員抱進(jìn)來的。大家?guī)兔χ更c了他家,一排紅磚房的最后一幢,還挺大的,門口的雜草都有半人高了。房子左半邊煙熏火燎的黑,就是前幾年起火的痕跡,屋門口掛著鎖。
村里幫他新造的房子就在老房子門前。這里的老房子都是直接磚頭壘墻不抹水泥的,村里幫他造的房子倒是里外都抹了水泥。四四方方的兩間,有塑鋼窗和木頭門,球形門鎖。但是里面沒有水電設(shè)施,桌椅床鋪沒有,啥家當(dāng)也沒有。
王四美就讓他媽直接坐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抱著孩子,看著我們。
村里鄰居都圍在王家房子外面,你一言我一語,我們知道了王家的大概情況:王四美的姐姐多年沒見了,據(jù)說是“死了”;小兵兵的媽媽也是王四美的第二個老婆了,也死了。村里的李老伯指指腦袋說:“她這里有問題,找到的時候已經(jīng)在水塘里淹死了,不知道啥時候掉進(jìn)去的!
村里人說王四美有一畝八分地,但是拋荒好多年了。他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干啥。村子里的男人們在外面干啥,女人們也都不知道,到底是打工還是乞討,沒人說得清楚。家境好壞倒是一目了然,有的還住紅磚老瓦房,有的造起了小洋樓。
幾百塊的低保,王四美說“能頂什么用”
王四美在火車上本來一口咬定政府沒給他媽辦低保,我們問村里人,王鄧氏有低保嗎?蘇書記說:“有,怎么沒有啊!边@時候王四美改口了,“一個月才幾百塊,頂什么用!”
他頗為不滿地嘀咕說:“又不是我要回來的,是你們要我回來的,F(xiàn)在你們看,我的日子怎么過?”
流浪乞討生涯讓他有了一種話說三分的狡猾,他跟救助站的大姐大叔們聊天的時候最多承認(rèn)自己乞討能月收入三四千元,錢都存起來了。這時候他卻耍無賴說沒錢沒法過日子。
阜陽救助站的工作人員介紹情況時說,阜陽這邊出外乞討的人數(shù)“還好”,他們一年用于遣送流浪乞討人員的經(jīng)費也就四萬左右,隔壁一個縣就更多了。
我們和蘇書記商量,雖然王四美有房有地,但眼下這房子還不能住人,總得先把眼前的難關(guān)過了。蘇書記也是個厚道人,說:“你們放心走吧,我們給他想想辦法,這幾天就叫鄰里鄉(xiāng)親們照顧一把!
臨走時,全村人把我們送到村口。小兵兵拉著“老虎伯伯”的手就是不肯放。
走出幾十米,我們?nèi)滩蛔∞D(zhuǎn)身回顧村莊,看到王四美已經(jīng)抱著孩子往村里走了,恰好他也回頭來看,剛好與我們的目光相遇。
無奈的救助和遣送
杭州救助站一年要遣送大約一萬三四千流浪乞討人員回鄉(xiāng),安徽、江西、四川、云南、貴州等省份的都有。
“據(jù)我們估計,在杭州要飯的月收入還真不好說,低的三四千,高的上萬也有!本戎竟ぷ魅藛T說,“按規(guī)定,我們只能上街勸導(dǎo)他們回鄉(xiāng)。對于四肢健全、有勞動能力的流浪乞討人員,我們不能也沒必要個個都護(hù)送回老家、送進(jìn)家門。有時候,我們出差遣送的人還沒回到杭州,他們倒是又出現(xiàn)在杭州了,也不知道是把車票賣了還是爬火車回來的。”
一戶人家,老的掙扎在死亡的邊緣,孩子還不懂事,像王四美這樣的中流砥柱要是不肯挑起擔(dān)子,能有什么辦法?當(dāng)?shù)卣矝]辦法把他綁在土地上,他跑出來繼續(xù)乞討,可以不在杭州,可以去別的城市,只是他快90歲的老媽媽,不知道還禁不禁得起這樣的折騰。他當(dāng)作寶貝的兒子,又該怎樣改變乞討的命運?
采訪證實,五六年來,王四美就一直帶著老母走南闖北,乞討為生。他口袋里有多少錢,他不說也沒人知道。多年流浪生活早已讓他學(xué)會話說三分,察言觀色,十分狡猾。唯一可以表現(xiàn)他還有點良心的地方就是他對兵兵的父愛,他說要存錢給兵兵上學(xué)。
但是他其實并不知道怎么愛孩子。兵兵這樣的孩子,杭州街頭也很多。一開始是乞討的“小盲流”,有些長大后就變成小扒手,小夜盜,整天就是偷自行車、偷電瓶、偷手機,再不就是做掛號黃牛,每天混吃等死。
“人一旦經(jīng)歷過了這種來錢快、又不需要任何技能的生活,很容易就自暴自棄,再也不肯用勞動去賺錢了!本戎镜墓ぷ魅藛T趙老虎說。兵兵到底將來會被王四美送去讀書,還是跟著老爸四處乞討呢?就算去讀書了,他會做個單純開心的小學(xué)生,還是耳濡目染老爸的好吃懶做,沾染惡習(xí),走上歧途?這是我們幫助祖孫的重要原因,也是我們擔(dān)憂的重點所在。(陳雷 葉旬)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