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經(jīng)營十分辛苦，”江孫蕓說，餐館地點偏僻、無停車位，不賣烈酒，賺錢有限，不能多雇用人，加上老美還不習(xí)慣北方菜，就有客人拿著菜單，看不到“雜碎”、“甜酸肉”而問她：“你確定這是中餐館嗎？”。
她自己接訂座電話、當(dāng)跑堂、兼接點菜、收帳及買菜，吸塵掃地，刷馬桶等所有工作“一腳踢”，后來找來一位從領(lǐng)館退休的人來當(dāng)餐館經(jīng)理，分擔(dān)她一些工作。不過，每天仍是忙得天昏地暗，不知外面世界今夕是何年！
“自助人助”，江孫蕓說，有一天，舊金山著名餐館Alexis老板來到她餐館進餐，開口問她“你是不是中國人？”她回答說“是”。這位白俄老外立刻改用地道的北京話說：“你是北京來的，還是天津來的？”“北京來的”�！澳悄闶菍O家七小姐嗎？”“沒錯�！痹瓉恚@位白俄老外來美前在天津開D.D.S.及Maxims 兩家著名的西餐廳，北京孫家也是一個有名望的家庭，孫蕓父母曾帶他們兄弟姐妹到天津這位白俄人開的西餐廳吃飯，老板印象深刻。
現(xiàn)在，他問江孫蕓，“你會廣東話嗎？”“不會�！薄澳悄憔偷姑沽�！”他接著又說：“七小姐，太難了，地點不好，廣東人不吃北方菜，你太可憐了！”搖頭嘆息一番后說：“今天先來吃，讓我來想辦法。”
這位白俄貴客言而有信，沒幾天帶來了舊金山紀(jì)事報著名專欄作家 Herb Cane來餐館進餐。第二天，專欄見報，文章中描述，“新發(fā)現(xiàn)一個提供真正中國食物的餐館”。當(dāng)天，她在餐館接了一百多個訂位電話，接到手軟。此后，餐館生意蒸蒸日上。正在寫《花鼓歌》劇作的黎錦揚、在蒙特瑞國防語言學(xué)院任教的李抱忱教授，以及灣區(qū)極少數(shù)的上海人，都來餐館捧場。
在波克街的餐館開張八年，好萊塢影星關(guān)南施、丹尼凱、華裔水彩畫家曾景文等很多知名人物都來光顧，舊金山太平洋崗等高級住宅區(qū)的富豪人家都是“福祿壽”餐館的顧客。當(dāng)時，舊金山最有名的餐館，除了Doro屬意大利餐館外，其它如：Blue Fox、Alexis、 Camellia及Trader Vic-s，都是法國餐館。江孫蕓說，當(dāng)時沒有一家中國餐館上名餐館名單。
有次，Trader Vics餐館老板來到她餐館，看她經(jīng)營太辛苦，建議她關(guān)掉餐館改到他的餐廳工作，他會付她高薪。但華埠“冠園”餐廳的老板Johnny Kan知道這件事后，忠告她不要去，因為，“Trader Vics的目的是偷你的菜單”。
搬家大展拳腳 波折不少
生意越好，常來的老顧客開始抱怨了：食物好吃，但等座位時間太長，沒有酒吧喝雞尾酒。幸虧餐廳隔壁是一家酒吧，客人先到酒吧喝酒，等餐廳座位空出來之后，再到酒吧叫客人進餐廳。愈來愈多的顧客建議江孫蕓另找空間大、地點好的地方開張。江孫蕓總是回答說：“我也想換地點呀，可是沒錢。”“錢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幫忙！”
有一天，江孫蕓到舊金山漁人碼頭的Cost Plus買餐館用具，經(jīng)過Ghirardeli Square購物中心，看到一處墻上貼有出租空屋的字條，她抄下電話號碼及聯(lián)絡(luò)人名。打了電話去，接電話的人問明她租用目的是用來開中餐館，二話不說，就一口回絕。因為，中餐館一向是“又臟又亂，廚房蟑螂、老鼠成群”，他們的房產(chǎn)絕對不能用來開中餐館。
江孫蕓還是不死心，隔了幾天，她再打電話去，要求跟管理這棟房產(chǎn)的經(jīng)理羅斯夫婦直接談。羅斯夫婦告訴她，“是不租給人開中餐館”。當(dāng)天，剛巧Herb Cane 在專欄又一次推介“福祿壽”餐廳。江孫蕓乘機建議羅斯夫婦讀一讀這遍文章，保證她的餐館絕對與華埠的中餐館不同，并請他們有空來餐館進餐，順便參觀廚房設(shè)施等。
過了幾天，羅斯夫婦果然來吃飯，江孫蕓搜集了所有介紹“福祿壽”餐館的媒體簡報數(shù)據(jù)給他們帶回家參考，再作是否出租的定奪。
羅斯夫婦終于通知江孫蕓去看位于 Ghirardeli Square購物中心內(nèi)出租房屋，“老天，足足可擺三百個座位！”江孫蕓說，當(dāng)時，一來沒把握能不能經(jīng)營這么大的餐館，二來沒錢裝潢�！彼龁柫_斯夫婦“能不能只租一半的空間？”羅斯夫婦拒絕了，要嘛全租，要不一切免談。
冥冥之中，老天似有安排。不久，每周來餐館一次的白人Reinick老夫婦又問江孫蕓，為什么不去找一處寬敞的地點開餐廳，江孫蕓據(jù)實以告，“地點找到了，但租不起�！崩戏驄D聽了，掏出一張名片給她說，“也許我的兒子可以幫你的忙！”她一看名片上的頭銜是：“Founder of California Air”(現(xiàn)已不存在)。Renick的兒子果然帶了其它朋友來餐館吃飯，并問江孫蕓，她的新餐館需要多少錢來裝潢。建議她先向銀行貸款，不足的，他們來投資。
于是，她找了四位建筑師來替新餐館作室內(nèi)設(shè)計。她提出的構(gòu)想是：“三不一保留”：不要有傳統(tǒng)中國餐館中的紅色、金色、不要紅燈籠、不要有龍，盡量保留原有建筑的老樣子，最好像個中國古老的廟宇。四人中只有華裔的Lun Chen能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問題又來了，Lun Chen 是Trader Vics的專屬建筑師，不能替他人作設(shè)計。江孫蕓只好去求Trader Vics 的老板特別通融一次，居然獲得他的首肯，由Lun Chen 為新的“福祿壽”作裝潢設(shè)計。
但最大的問題還沒解決，裝潢的錢從何處來？江孫蕓說，所有曾經(jīng)說過“錢不是問題”、可以提供幫助的人，這時候都不見了。 有一天，來了一位巴西裔的客人又抱怨，怪她不趕快換地點，害他要久等座位，又沒酒可喝。回答還是老話一句，“錢呢？”這位客人掏出一張名片，是在“美國銀行”負(fù)責(zé)外幣業(yè)務(wù)。他告訴江孫蕓，可以介紹去見銀行總經(jīng)理商談貸款問題。
江孫蕓說，見了這位總經(jīng)理，說明來意，人家問她，你有房產(chǎn)嗎？“沒有”。有汽車嗎？“沒有，只有皮大衣及一些珠寶”。曾經(jīng)借錢給別人嗎？“沒有”。曾經(jīng)向人借錢嗎？“沒有”�？偨�(jīng)理最后說：“你什么都沒有，那我怎么知道你的信用如何？”再問她，想借多少錢？“75萬元�！笨偨�(jīng)理說：“是一筆大數(shù)字！”“是的�！苯瓕O蕓說，“如果你肯借，還得快一點，要不然人家不出租了�！�
銀行總經(jīng)理到“福祿壽”餐館吃了兩次飯，看到江孫蕓在餐廳一人指揮全場，有條不紊，很勤快，有組織能力，終于同意給予貸款，由Cali-fornia Air 的創(chuàng)辦人擔(dān)任擔(dān)保人，裝潢工作開始進行。
一年后，1968年，新的“福祿壽”餐館在 Ghirardeli Square購物中心開張，裝潢高貴典雅，張大千、齊白石的國畫都掛在餐館的墻面。開張當(dāng)天，賓客冠蓋云集，每人餐券250元，三百個座位全部售光。當(dāng)天的收入全部捐給舊金山歌劇院，媒體廣為報導(dǎo)，Herb Cane在專欄中寫著：“餐館捐出的錢可得要賣成千上萬個餃子才賺得回來�！钡瓕O蕓認(rèn)為，這是最好的一次公關(guān)投資，此后，世界各地名流來訪舊金山，如到中國餐館，非“福祿壽”莫屬。
談起經(jīng)營成功之道，江孫蕓說，除了食物好，譬如說，他們有“拔絲香蕉”、“拔絲蘋果”等這些費時成本又高的菜式外，服務(wù)態(tài)度更為重要。她說，六○年代，到華埠中餐館點餐，說英文，侍者聽不懂；說北京話或上海話，侍者罵你“唐人不說唐話(指廣東話)�！薄案５搲邸辈宛^的侍者都是大學(xué)生，英語溜轉(zhuǎn)，待客有禮。而她對顧客的服務(wù)態(tài)度，也不以“衣著”取人。
Jefferson Airplane光臨 結(jié)成莫逆
六○年代，到餐館晚餐，男士必定穿西裝，打領(lǐng)帶，否則進不了餐廳；江孫蕓說，在波克街“福祿壽”餐館，有天晚餐時，來了六、七個穿著破爛的年輕人，言行古怪，侍者想攆他們出去，她阻擋下來，照樣擺桌服務(wù)�！拔覀凁I壞了！”年輕人說，他們不懂中國菜，請她全權(quán)處理，又點了最貴的紅酒，一瓶不夠，再來一瓶。侍者在旁，一直擔(dān)心他們會白吃白喝。結(jié)果，出人意表，餐還沒吃完，當(dāng)中有一人從破爛牛仔褲的口袋中掏出一卷百元鈔票，要她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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