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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形勢演變過年不放假。金雞年一開始,日本政府就宣布將接管民間興建的釣魚島塔,同時將于4月開始放漁民到距東京南方1700公里被稱為“沖島島”的兩塊礁巖(漲潮時即沒入海中)附近海域捕魚,以宣示對這兩個“島”的主權。接著又是連續(xù)三件海內外關注的事情:西班牙就歐盟憲法舉行全民公決,以近八成支持票獲得通過;美國總統(tǒng)布什訪問歐洲,尋求修補與大西洋伙伴之間時生摩擦的關系;美、日兩國外交部長、國防部長舉行二加二安全咨商會議,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將“鼓勵通過對話和平解決有關臺灣海峽的問題”列為兩國的共同戰(zhàn)略目標。這幾件事,以美國為核心,牽動歐盟、中國、日本,相當形象地勾勒出了布什第二任的四年中國際大勢發(fā)展的可能脈絡。要判讀這些事態(tài)的發(fā)生及演變趨勢,有必要先對布什第一個四年作一個總結與評估。
布什主義:四年一覺美國夢
從幾乎任何角度來看,布什在第一任內打造的“布什帝國”成就都是非凡的,文治武功,臻于顛峰。
一方面,在“9·11”之后,將恐怖組織的氣焰無論在國內與國際都給予了高度的壓制;另一方面,以反恐為名,出兵阿富汗,直入中亞,在中亞建立了永久性軍事基地,并以此一戰(zhàn)略高地,向俄羅斯、中國及印度輻射出必要的震懾力量;同樣,再以反恐為名,置國際輿論于不顧,對伊拉克用兵并加以占領,更加牢固地掌控了全球最大油源。
核對布什2001年就任之初“內定”的全球七個“邪惡國家”的名單,即伊拉克、伊朗、朝鮮、利比亞、敘利亞、俄羅斯與中國,除俄、中之外,不是業(yè)已攻克(伊拉克)及已經投降(利比亞),就是即將動手。這樣的赫赫戰(zhàn)功,即便放入全人類歷史中比較,亦屬罕見。與此同時,以美國史無前例的雄厚國力為后盾,在大鷹派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主導下的“軍事事務革命”也已就緒到位:調整“海外基地”,配合12個航空母艦群,業(yè)已完成了以美國本土為指揮中心可在最短時間里對全球任何角落投放快速打擊部隊的軍事部署。美國五角大廈承認,海外軍事基地有725個,事實上,包括非正式或合作的大于1000個。布什攻城掠地、所向披靡、顧盼自雄之氣概,不久前,在其第二任就職演說中表露無遺。美國帝國不是歷史上的“殖民帝國”,而是“軍事基地帝國”。
短短四年,成就了“布什大帝”。然而也就在此時,布什回首發(fā)現,一貫不敢忽視卻也不太瞧得起的歐盟與中國,同樣在短短四年中出現了可觀變化。布什警覺到,“帝國”的打造不宜低估這兩個地區(qū)的變化,而且必須就在第二任中做出必要的因應。
歐盟:“量變”與“質變”
布什訪歐,第一站即是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在這里,他不但與歐盟25個會員國的領袖集體會談,而且還首度走進對街的“貝雷蒙”大廈與歐盟執(zhí)行委員會新任主席巴羅索會談。布什的“移尊就教”象征了這個過去在美國心目中松散、可以“分而治之”的、最多只是一個處理一些貿易與貨幣問題的“經濟共同體”,如今是一個不能不讓美國正視的“具有集體決策與行動能力”的新政治實體。
歐盟近四年的變化,同時表現在“量變”與“質變”之上:
—2004年5月1日,歐盟規(guī)模由15國擴大為25國,人口規(guī)模達四億五千萬人;
—2004年10月29日,25個成員國領袖在羅馬簽署《歐盟憲法條約》,這是象征歐盟從經濟實體跨入政治實體的里程碑。條約的生效,需要所有成員國的國會或以全民公決方式通過,而西班牙是第一個公投通過支持歐盟憲法的國家;
—2001年,歐洲貨幣基金歐元正式推行,迄今不過四年,業(yè)已成為國際間打破美元長期壟斷的另一強勢通貨;
—盡管有美國的反對,歐盟仍堅持建立一支歐盟快速反應部隊;
更重要的是,通過歐盟的量變與質變,歐盟正在打造一個與美國價值相當不同的“歐盟價值”,并為所有會員國奉行不渝!皻W盟價值”的核心內涵包括:(1)對以“多邊主義”而非“單邊主義”處理國際事務的堅持;(2)對全球環(huán)境保護連帶對“京都協(xié)議書”的重視;(3)通過“軟力量”(如人道援助、經濟援助、教育援助)而非“硬力量”(即軍事手段)來改善國際動亂與仇恨的理念的強調……這一切顯然在國際社會中能贏得更多支持與尊敬。
不僅如此,歐盟的政治文化顯然已因本身的成功而逐漸走出傳統(tǒng)“主權國家”的窠臼,更多地以“全球治理”的視野來面對全球化時代潮流下的新局面。對中國崛起的戰(zhàn)略研判,認為是機遇大于威脅;對于冷戰(zhàn)產物“北約”,也出現了應該重新檢討與定位的思維。不用說,這些都與美國當下的主流戰(zhàn)略思維大相徑庭。
美國2003年攻打伊拉克時,因法國與德國的掣肘而十分不悅,并因此而以“老歐洲”與“新歐洲”來評價歐盟中的不同成員。隨著時間推移,美國不得不發(fā)現“老歐洲”的主張顯然有著令人難以低估的政治智慧與文明價值,從而不僅能夠成為歐盟的主流思維,并進一步在全球范圍中,對所謂的“華盛頓共識”或“布什主義”提出具有綿厚內力的挑戰(zhàn)。
正因為這樣的挑戰(zhàn),布什第二任之初即首訪歐洲,但也正因為兩者的差異,我們不對布什此行能否(從美國角度言)成功給予樂觀評估。
中國:“量變”與“質變”
驚醒布什“美”夢的另一變化,是中國。
在布什第一任的四年中,中國的變化(中國“和平崛起”概念的出現及其流行)也包括了“量變”與“質變”的兩種成分:
---四年中,中國經濟繼續(xù)以過去26年平均9%以上的增長速度向前奔馳,連續(xù)三年直接外來投資(FDI)超過美國,位居全球之首;貿易量僅次美、日,全球第三,外匯儲備超過6000億美元,幾乎每一項經濟指標的變化,都讓人矚目;
---在同一時間內,中國與幾乎所有貿易對手國的雙邊貿易均飛躍成長,東盟與歐盟每年對華貿易平均增長30%以上,成為日、韓、中國臺灣、智利、歐盟、東盟等的最大出口市場,美國先后被中國取代;
---基于類似經濟原因,作為美國最堅定的盟友,在“壓迫”人民幣升值上,日本同澳洲表達了與美國不同的立場,在解除對華軍售禁令上,澳洲則傾向歐盟,公然與美國唱反調;
---與此同時,中國與周邊地區(qū)的雙邊及多邊機制也發(fā)展順利,“上海合作組織”規(guī)?赏M一步擴大;與東盟之間的“十加一”框架,自2001年東盟主動提出,中國正面回應后,不到四年,自今年起將轉型升級為“東亞峰會”。美國中情局今年初發(fā)布的《未來世界影響—2020年報告》指出,中國在貿易、教育、文化、旅游等方面將快速取代美國在亞洲甚至拉丁美洲的地位;
---軍事方面,限于曝光資料較少,一般從媒體上也能知道中國海軍艦艇活動范圍第一次突破了所謂的“第一島鏈”,中國的“軍事事務革命”近年來也有了長足進展,美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2005年2月在參議院軍事委員合作會上作證時表示,中國海軍艦只十年內可能在數量上超越美國。
以上現象,雖然都是幾十年建設積累而成,但都出現在最近幾年。美國因全球反恐,不得不把列為“競爭對手”甚至是“邪惡國家”的中國,推遲處理,但中國致力建設,四年又茁壯了許多;四年一覺,驀然而醒,美國不得不開始面對新的現實:中國的崛起與歐盟的蛻變,甚至還有,中國與歐盟之間越來越明顯的“暗通款曲”。
布什新一個四年挑戰(zhàn)
在反恐問題未徹底解決、邪惡及暴政國家未一一鏟除前,眼下,美國對歐盟只能放低姿態(tài),加以懷柔,對中國,則巧妙運用日本正在強化中的壓華及恐華心態(tài),及臺灣當局日熾的“臺獨”傾向,結合成“美日臺同盟”,作為杠桿,施加軟制約的壓力。
但如前所云,歐盟與美國的角力,鑒于“歐盟價值”與“布什主義”在道德上及操作上的說服力,美國未必占得了上風,讓歐盟像以前的英國一樣甘心追隨,至少終布什這一任看不出有這種可能。另一方面,中國大陸雖仍面對不少內部發(fā)展中的難題,但放在全球范圍中看,其“比較優(yōu)勢”是難以置疑的,只要中國繼續(xù)沉住氣,埋頭建設,致力改革,兩岸問題終有解決之日。換言之,在“反分裂國家法”完成立法之后,臺海在一段時間內應是盤整之局。惟一的變數是朝鮮,它不僅考驗美國,也考驗中國。
最后,布什任內還得面對一個比歐盟、中國還令他頭疼的對手,就是數以十億計的全球穆斯林信眾。布什這個梁子結得大了,難以輕易善了。
總之,在第二任的四年中,布什面對的是一個漸行漸遠的朋友,一個犀利、自強誰也壓不住的對手,還有許多看不見、不知什么時候就冒出來拼個你死我亡的敵人。
布什總統(tǒng)第一任干得風光,未來四年走好不易。(摘自香港鳳凰網-《鳳凰周刊》;作者:石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