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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在他身后100年,仍超越國界被他的同行們尊重并懷念。他便有了成為“永遠”的理由
《新聞周刊》記者/徐海屏
9月1日~9日,國家話劇院副院長、話劇導演王曉鷹如愿以償指導的《普拉東諾夫》在北京天橋劇場上演!艾F(xiàn)場的觀眾雖然并不爆滿,但是退場的人很少”,相比當年契訶夫戲劇在中國不多幾次上演經(jīng)歷的共同命運——“觀眾寥寥無幾,來的觀眾到演出結(jié)束一半以上都走了”,王曉鷹為此次演出現(xiàn)場感到欣慰。
為期一個月,由中國國家話劇院、中國對外文化集團與林兆華戲劇工作室共同發(fā)起的“首屆中國國家話劇院國際戲劇季·永遠的契訶夫”也由此拉開帷幕。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將分別有以色列卡美爾劇院的《安魂曲》、俄羅斯青年藝術(shù)劇院的《櫻桃園》、我國林兆華戲劇工作室的《櫻桃園》與加拿大史密斯·吉爾摩劇院的《契訶夫短篇》在北京不同劇場演出。
這是中國戲劇界第一次以紀念的名義,將一位先輩的作品在一段時間中連續(xù)展演——而且為一個外國人。
與此同時,世界各地的戲劇界與文學界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向契訶夫致敬。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甚至將2004年奉獻給契訶夫——這一年被命名為“契訶夫年”。
契訶夫在中國——戲劇人的孤獨敬禮
王曉鷹是在讀中戲大二時,第一次讀到契訶夫的戲劇《櫻桃園》與《三姊妹》。那時在他們的《外國戲劇史》里,契訶夫只是一名并列在其他名字中的“戲劇家”之一,“(劇本)當時就打動了我”,然而不像莎士比亞戲劇以“強烈的浪漫的戲劇性以及廣闊的舞臺二度創(chuàng)作空間”打動一名導演的心,王曉鷹對契訶夫劇本的感覺更多是閱讀上的舒適。
“契訶夫存在于所有有人在追求、有人在痛苦、有人在愛、有人在掙扎、有人在歡樂的地方!弊骷覑蹅惐ぴ谄踉X夫誕辰一百周年時對契訶夫的注解,清晰地指出了契訶夫成為“永遠”的理由。
在劇本創(chuàng)作領(lǐng)域,一代宗師、戲劇家曹禺很早就希望能寫出契訶夫式不著痕跡不人為造作的表達人的情感的戲劇。他曾說,“契訶夫給我打開了一扇大門,我發(fā)現(xiàn),原來在戲劇的世界中,還另外有一個天地!痹谶@種指導思想下曹禺完成了被圈內(nèi)人公認為其戲劇最高水平的《北京人》。
事實上,契訶夫的作品,無論是小說還是戲劇,在新中國成立前基本都已經(jīng)被翻譯為中文。然而在王曉鷹記憶中,建國后契訶夫的戲劇在我國上演的紀錄屈指可數(shù)。50年代,有中國青年藝術(shù)劇院排演的《萬尼亞舅舅》,北京人藝排演《三姊妹》;中戲在80年代排過《海鷗》,90年代排過《櫻桃園》;90年代末林兆華指導了《三姊妹等待戈多》;最近一次是2002年中戲策劃的“國際戲劇邀請展”邀請來俄羅斯葉卡捷林堡青年劇院的《海鷗》。
這樣的排演頻率與契訶夫戲劇在中國戲劇發(fā)展進程中的比重是不相符的。在中國戲劇界以外契訶夫的戲劇就更是默默無聞。對于大多數(shù)中國人而言,契訶夫就是《變色龍》、《套中人》,是那些諷刺短篇。
在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著名導演林兆華看來,“這么大的國家,不排世界名劇,不排莎士比亞和契訶夫這樣的大師作品是恥辱的!
而大師在中國的落寞其實和我國目前流行的戲劇類別有很大的關(guān)系。戲劇最常見分為傳統(tǒng)戲劇與現(xiàn)代戲劇,在我國,戲劇人更多的還習慣于表現(xiàn)傳統(tǒng)戲劇,比如大家耳熟能詳?shù)摹恫桊^》、《雷雨》等;而在戲劇舞臺與之平分秋色的現(xiàn)代戲劇,因為審美習慣和價值取向的差異,中國的觀眾還不太適應通過舞臺對人生的困惑產(chǎn)生思考。這也是為什么作為“現(xiàn)代戲劇”鼻祖的一代戲劇大師契訶夫在中國備受觀眾冷遇的原因。
中國社科院外國研究所研究員,最早研究契訶夫的學者童道明說,從這點上看,中國戲劇落后世界30~40年,“契訶夫?qū)懙牟皇浅圆伙柎┎慌耐纯,而是溫飽解決后的精神痛苦;……是來自靈魂的痛苦。”
他在世界戲劇舞臺上僅次于莎士比亞
1904年7月15日凌晨,44歲的契訶夫在德國與瑞士交界處的巴登威勒“像嬰兒一樣的睡著了”。辭世前,契訶夫在他的祖國已經(jīng)成為了與普希金、列夫·托爾斯太并駕齊驅(qū)的文學大師,同時他為數(shù)不多的戲劇作品也被保留為俄羅斯經(jīng)典劇院的經(jīng)典劇目。然而在更廣闊的世界范圍內(nèi),契訶夫仍舊是寂寞的,作為戲劇家的契訶夫沒有獲得與作為小說家的契訶夫同等的聲譽。在我國,對契訶夫的這種認識一直維持到了今天。
和中國戲劇人一樣,很長一段時間里,在世界舞臺上人們不去演契訶夫,因為“覺得他寫的是一百多年前的情感與社會,寫的是一個舊時代的滅亡與新時代產(chǎn)生交替時代的知識分子的失落與彷徨。”然而在進入新世紀之后,國際戲劇界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契訶夫是穿越時空、記錄了人類永恒存在的困惑之后,契訶夫成為了世界戲劇屆繼莎士比亞之后的又一盞明燈。
1954年契訶夫逝世五十周年,世界和平理事會以此為契機,號召隆重紀念的世界文化名人;1957年,在法國首演契訶夫的話劇處女作《普拉東諾夫》,這是歐洲戲劇人第一次先于俄羅斯排演了契訶夫的戲劇處女作;1959年,有“現(xiàn)代哈姆萊特”之稱的《普拉東諾夫》在奧地利上演時,劇評家指出“他能比90%的現(xiàn)代劇告訴我們更多的東西,因為這個劇本和每一部世界文學的杰作,具有超越時空的意義。”從此,《普拉東諾夫》確立了它在國際戲劇界現(xiàn)代劇中無可取代的地位。在1960年契訶夫誕辰一百周年的時候,契訶夫作為現(xiàn)代戲劇的代表地位恰如莎士比亞作為傳統(tǒng)戲劇的代表地位一樣被確定下來。
童道明說,在如今歐美,特別是戲劇繁榮的國家“沒有一年不演契訶夫,就像不可能不演莎士比亞一樣”。事實上,在歐洲和美國上演最多的經(jīng)典劇作家中,排名第一的毫無疑問是莎士比亞,第二位的就是契訶夫。
而上世紀40年代之前,全世界僅有莫斯科藝術(shù)劇院排演契訶夫的戲劇,而今年不僅《櫻桃園》一部在俄羅斯就有八臺同時上演;在日本,《櫻桃園》就演出了超過400場;而在我國,只有《茶館》這一部經(jīng)典劇目的演出場次超過這個數(shù)字。
當今世界上最有聲望的戲劇大師,80歲高齡的英國導演彼得·布魯克從上世紀70年代起就將《櫻桃園》與《哈姆萊特》一并作為自己的代表作,在全世界演出。在王曉鷹與他的同行們看來,彼得·布魯克這一行為幾乎就確定了“全世界戲劇導演的標尺”,“等于給別人一個昭示,當你導演做到一定程度,恐怕一定要和兩個導演對話,一個是莎士比亞,另一個就是契訶夫”。
永遠的契訶夫
契訶夫:19世界末俄國著名劇作家、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幽默諷刺大師、短篇小說巨匠。
1860年1月29日,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出生在俄羅斯塔甘羅格市一個普通市民家庭。
1900年契訶夫同列夫·托爾斯泰等一同被選為科學院名譽院士,在1902年為聲援高爾基得而復失的名譽院士稱號,契訶夫放棄了這一榮譽。
1904年,年僅44歲的契訶夫由于肺結(jié)核病逝于德國與瑞士交界處的巴登威勒。
文學方面:
1879年契訶夫考入莫斯科大學醫(yī)學系。1880年即以安東沙·契洪特為筆名發(fā)表處女作短篇小說《一封給有學問的友鄰的信》,此后,契訶夫的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就沒有停止過,其中包括《一個文官之死》、《變色龍》、《套中人》、《草原》、《第六病室》等經(jīng)典名篇。1888年10月,其小說集《在黃昏中》獲得了“普希金獎”,契訶夫被譽為“俄羅斯語言的最后一位大師”。
戲劇方面:
契訶夫逝世多年后,其中學期間創(chuàng)作的戲劇處女作《沒有父親的人》手稿被發(fā)現(xiàn),1957年在法國以《普拉東諾夫》為名首演。加上以后創(chuàng)作的《伊凡諾夫》、《海鷗》、《萬尼亞舅舅》、《三姊妹》與《櫻桃園》,其作品在當今世界戲劇舞臺上被上演的頻率僅次于莎士比亞戲劇。
契訶夫戲劇表現(xiàn)的是“人在正常生存狀態(tài)下的心理感受”。后世的評論家通常將戲劇分為兩種,一種是莎士比亞式的傳統(tǒng)戲劇,一種就是以契訶夫為代表的現(xiàn)代戲劇。
為了獲得高潮居中的戲劇性效果,傳統(tǒng)的歐洲戲劇分幕一般都采取奇數(shù)結(jié)構(gòu),三幕或者五幕。而契訶夫“違背所有戲劇法規(guī)”,把他所有的多幕劇都寫成四幕劇,刻意將舞臺上的戲劇事件“生活化”。無論是內(nèi)容是還是規(guī)則上,都令歐美戲劇評論家將契訶夫戲劇視為二十世紀現(xiàn)代戲劇的開端。
(文章來源:中國《新聞周刊》總第19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