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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新聞周刊:相親夢工廠-那個愛情降臨的晚上

2004年04月27日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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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本刊記者/羅雪揮 鄧翔

  不自由的戀愛。自由戀愛的不自由。不自由戀愛的自由——不管你選擇哪一種方式,有一天,自由至上的你也許會突然發(fā)現(xiàn),相親,竟然是進入婚姻的最自由的路徑!

  其實,你不過是選擇了一個新式“包辦”的配置——那將是自由戀愛、“包辦”婚姻和離婚自由的三位一體。

  歡迎來到不純真年代。

  當一個人孤獨地在京城過完2004年的農歷新年后,韋嘉(化名)暗自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在今年找到自己的另一半”。這時她即將迎來自己的31周歲生日。

  韋嘉,一個長相秀麗,身材高挑的女孩,居住在北京的一名自由職業(yè)者。在偌大的京城擁有一套兩居室,月入萬元。但此刻的她,絲毫沒有愜意的感覺。

  獨自一人的生活讓這個內心沒有安全感的女孩養(yǎng)成一個習慣——睡覺時,要在頭部周圍放三個枕頭——只有在如此溫暖的環(huán)抱中,沒有依靠的漂泊感才會慢慢淡去。

  “生計無愁了,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找不到感情的歸宿,”韋嘉說,“除了沒有遇到非常好的另一半,基本上,我是快樂的。”可這快樂是不完整的。她甚至常常悲觀地想:愛情可能是同一個蘋果的兩半,這個蘋果被切成兩半后,分別被生命的無常拋到無向的他鄉(xiāng),一半遇到另一半的機會便小了很多。

  韋嘉從事的是新興的色彩咨詢職業(yè),曾經歷過一場不愿再提及的自由戀愛。在她的職業(yè)經歷中,接觸的客戶99%是女性。最要命的是,周圍的“死黨”先后走進了婚姻的殿堂。落單的韋嘉感覺自己就像美國著名的約會指導顧問雷切爾·格林沃德說的那樣,“由于生活圈子的局限和個性的束縛,擇偶的余地大大縮小。年復一年,找個好丈夫越來越是奢求。此時已是‘婚姻9·11’!”

  在這種情形下,韋嘉不得不選擇了相親。她找過婚介所,“那種相親的方式很別扭,像是拉郎配”,她說。

  相親夢工廠:那個愛情降臨的晚上

  Speed Dating(快速約會)的出現(xiàn)猶如天賜。這種源于加拿大的新新相親方式正風靡歐美。在美國HBO最熱門的電視劇《欲望都市》中,人們觀摩過原汁原味的Speed Dating,一般以10男10女、20男20女的形式出現(xiàn),喝下午茶或吃晚餐,最終目的是——在最短的時間里,認識最多的異性。

  自從舶來中國后,它旋即便侵襲了北京、上海、廈門這些時髦的中國大城市。Speed Dating中文的翻譯千姿百態(tài):“8分鐘交友”、“快速約會”、“集體約會”……但核心詞匯只有兩個:“約會”和“快速”——幫助人們“約會得聰明些,而非更久些”。

  2003年底,在一個叫做“濃情巧克力”的俱樂部的組織下,一批北京白領們開始了自己的速配約會。韋嘉從朋友那里知道了這個消息。幾乎沒有太多的遲疑,一個周四的晚上,她走進了“8分鐘約會”活動的現(xiàn)場。

  這是一個裝潢雅致的酒吧。8位女士分別坐在8張桌子的后面,8位男士按抽簽序號坐在每位女士的對面。約會的主持人搖響了開始的鈴聲,他們開始交談。隨著每隔8分鐘一次的鈴響,男士就得站起身,和另一位還陌生的“她”開始新一輪交流。一個小時后,每個他(她)與其他8個她(他)都相識了。

  韋嘉第一個面對的,是一位軟件工程師。他是位熱情開朗的男士,不過才27歲的年齡讓韋嘉的興趣打了折扣!8分鐘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對于那些沒有感覺的人,8分鐘會很快過去,不至于顯得太無聊或者太難以應對”。

  第二位男士走到韋嘉的對面坐下。這是一位從新加坡回來的“海歸”,他對韋嘉的職業(yè)表示了好奇。交友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也許只是一種體驗,一種簡單愉悅的交友體驗。8分鐘約會把交友的主導權交給了參加活動的每個人,讓他們自己去選擇。這恰恰是整個活動最激動人心的地方。

  約會主持人不時提醒韋嘉們,“你想再見到他(她)嗎?如果想見到他(她)的話,就在表上劃個鉤!比绻s會者希望約會第二次,“8分鐘約會”組織者會告訴約會者怎樣聯(lián)絡。

  韋嘉下意識地看了看手中的表格,“今年是甲申之年,按照中國古代哲學說法,甲申之年往往是對過去懸而未決的事情有個交待!碑斔痤^時,她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而他正向她走來。“他叫陸軒,是研究生物工程的。我們自我介紹完后,就做起了心理測試題。真不知道他怎么記得那么多?”——這個8分鐘過得非?,以至于約會主持人不得不再三催促,陸軒才走到另一張桌子。即使這樣,韋嘉依然能感受到他關注的目光。

  一個小時很快就結束了,韋嘉在表格上劃了三個人的鉤,當然包括陸軒。在48小時內她將得知道對方的態(tài)度。“這是一場靈犀相通的相親游戲!

  第三天,她接到了陸軒的電話。20天后,兩人確定了情侶關系。目前,他們已經相約去見雙方的父母,結婚進入了倒計時。

  這是“8分鐘約會”的真實故事。這個看似游戲般的“相親工廠”,讓愛情在精心設計,毫無防范的晚上降臨。

  現(xiàn)代相親的現(xiàn)代性

  像韋嘉這樣的幸運兒畢竟是少數(shù),在這條快速約會的流水線上,相親工廠的愛情出產率尚不到1%。但北京“8分鐘約會”的組織者濃情巧克力俱樂部的工作人員王歡解釋說,據(jù)她們統(tǒng)計,彼此都表達愛慕意向的男女占到參加人數(shù)的40%——王歡稱之為“配對率”——只是由于他們尚在交往,沒有明確情侶關系,所以不便統(tǒng)計在成功之列。

  據(jù)“濃情巧克力俱樂部”創(chuàng)始人羅紅介紹,自從去年12月26日組織第一場快速約會后,每天平均有50人次通過他們的網站報名要求參加活動,到目前,他們已經為300多人安排了9次派對。參加者大多數(shù)是企業(yè)白領,甚至不乏金領。

  由于外埠報名者甚多,羅紅計劃在年中將“8分鐘約會”的分場推廣到大連、長春、成都、深圳等地。

  相親還是那個相親,只不過在經歷了上世紀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閉“小農經濟”后,今天已發(fā)展成相親工廠的“工業(yè)革命”——成為了一種針對特定人群的工業(yè),批量制造愛情機遇,將婚戀過程瞬間提速的流水線。

  在上海,《申江服務導報》曾舉辦過一次有500人參加的大型集體約會,由于人數(shù)眾多,每一對的交談時間不得不縮短到5分鐘;而在廈門,“相親工廠”依托一個叫“嫁日”的單身社區(qū)網站蓬勃開展——從去年11月為10男10女組織集體約會后,每個周日的晚上廈門都會啟動這樣的浪漫之旅,現(xiàn)今,會員人數(shù)超過兩萬,70%以上的會員具有大專、本科學歷,至少已經有400人體驗了相親工廠快速約會的激情派對。

  性競爭的叢林?

  早在1950年,中國頒布第一部《婚姻法》,就以法律的莊嚴正式確認了自由的合法地位,然而對于這一代看著瓊瑤、三毛長大,曾經無比憧憬浪漫的自由戀愛的70年代生人而言,竟然還有這么多的人需要相親!

  “我寧愿相信這是一種無奈的選擇”,黑龍江婚姻家庭研究所所長郭礫表示,上世紀90年代末他們對哈爾濱市的調查顯示,在已結婚的人群中,通過相親成婚的比例仍高達74%!跋嘤H一直是中國婚姻的主流,”而自由戀愛,可能有過此經歷的人并不少,但成功比率卻比較低。

  這是一個有意思的結果:為什么經歷過流血犧牲才爭取來的婚戀自由,并沒有解放全人類,不管是簡單的愛還是復雜的愛,不管是封建年代還是網絡年代,自由戀愛都是相親結婚的陪讀?

  北京大學社會學人類學研究所學者于長江有一個有趣的觀點:自由戀愛,一切靠自己,但事實上很多人的最大困難,不是決定跟誰不跟誰,而是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候選人——如果你沒有能力展示自己、交換信息、吸引注意,你也就不可能“獵取”足夠的候選人。不管是從社會性還是動物性來說,性競爭的本性,都決定了總是少數(shù)人占有性優(yōu)勢,而多數(shù)人不擁有這種優(yōu)勢,所以自由狀態(tài)下的戀愛,實際上等于在感情上重新回到弱肉強食的“叢林原則”,有的人總是有性伙伴過剩的傾向,另一些人則肯定是失缺。

  有感情經驗的、外貌好的、地位優(yōu)越的人,遠遠強于其他人,在感情市場上成了“大鱷”,而別人,就很不利,不是被征服拿下(異性),就是被排擠出局(同性),這是不平等的——自由導致的不平等。

  “你要自由,你也要負全部責任,而在這種負責的過程中產生的代價,經常會超出自由帶來的那一點好處,因此,真正擁有自由的人,往往會選擇逃避自由”,于長江這樣解釋大多數(shù)人選擇相親的常態(tài)與渴望自由愛情間的矛盾。他認為,“真正的自由,是一種苦行,能有勇氣享受自由的,絕對是一些另類!

  一個和八個

  自由戀愛并不如想象般如意,回到父母包辦的婚姻又不甘心,事實上,中國正在全面步入“遲婚年代”。黑龍江婚姻家庭研究所所長郭礫介紹,“現(xiàn)在中國大、中城市平均初婚年齡已經到28歲,甚至29歲,比解放初期推遲了近10年!

  跨在古人“三十不婚而不婚”的門檻上的人們,不等,不甘心;等,又等不起。相親工廠便如春季的感冒般流行起來。

  以寫婚戀問題見長的專欄作家陳非子特別贊同相親工廠的游戲心態(tài):“更自然,更有品味,更幽默,更符合人性!

  她把這種方式稱之為“公共關系中的性交流與性吸引”,認為人的生活有可說與不可說兩部分,相親工廠把不可說變成了可說,而與傳統(tǒng)婚介相比,相親工廠又因為充滿了變數(shù)和隨機性,所以仍然有浪漫發(fā)生的可能且壓力不大。

  “至少你認識他了,而且是在這樣一個好玩的形式下認識的,我再找他不覺得別扭,我覺得他不愛我我也舒服。即便失敗了,也沒有人會覺得怎么樣。社會化給人心理上的暗示是不一樣的。”陳非子說。

  有趣的是,參加相親工廠的人與網絡大都有不解之緣,為了避免被拒絕的尷尬以及被騷擾的困擾,組織者要求參加者不要詢問姓名及工作單位,而是使用類似網名的化名,于是,“石頭豬”、“金銀島”、“香奈爾”,在相親工廠里飛舞輕揚的是似曾相識的網路面具,愛情以點擊率計算。

  因為是流水線作業(yè),快速相親的人均價格也遠低于傳統(tǒng)婚介,在北京,參加一次“8分鐘約會”花費120元,可以與8個人相親,而在廈門參加一次只需要50元,省錢、省精力且省時間。

  北京某廣告公司任職的孟先生,今年34歲,8分鐘的集體約會讓他十分興奮,“我平時工作繁忙,沒有更多的時間用在交友上。一小時能認識8個女生,是件很有效率的事情!

  羅紅說,相親工廠比傳統(tǒng)的相親輕松自如,比泡吧有更多的機會認識陌生人,比網上交友更安全,比單身俱樂部的活動有更強的針對性。

  于長江認為,相親工廠這種新式的包辦,是現(xiàn)代人的新發(fā)明,它集中了自由戀愛、“包辦”婚姻和離婚自由這三種模式的所有好處,既創(chuàng)造了機會,還掌握著自己的決定權,又有抽身而去的自由。

  難怪,在美國的“8分鐘約會”網站上,會打出這樣的廣告語:“快速、有趣、沒有壓力,8分鐘之內,一切都可以發(fā)生!”

 
編輯:李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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