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是朗朗晴空,突然飄來一塊烏云,竟然還下了幾滴雨。這是1929年6月22日,也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這一天,紅四軍召開了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
天很晚了,已經懷孕的賀子珍還不見丈夫歸來?吹綎|邊日頭西邊雨,她心里有幾分說不明的迷惑。她真正等到丈夫歸來是深夜兩點鐘。
"今天的會怎么開得這么晚?"賀子珍迎上前去,接著毛澤東的風衣,順便掛在墻上。毛澤東沒有回答,似有難言之苦。
"有什么事嗎?"心細的賀子珍從丈夫臉上的陰云讀出了破綻。
毛澤東還是沒搭話。公事不在家中說,這是他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因此對黨的秘密,賀子珍與別人一樣一概不知。毛澤東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以煙消愁,想著心事。是啊,他怎么也想不通會議竟是這么個結果,他養(yǎng)的"孩子"--紅四軍被人領走了,他知道"孩子"還在蹣跚學步,還有不足,怎么不能說一句半句呢?他說的話,哪怕是批評都是為了"孩子"好!他真真想哭一場,可是在妻子面前,他又是一個男子漢。
"有什么事你就說出來嘛!不說憋在心里怪難受的。"賀子珍見丈夫愁云滿面,心里更難受。木已成舟的事,說就說了吧,毛澤東在妻子的一再追問下,便如實講了會議的事。
"我不干前委書記了。"
"誰干?"
"陳毅。"
此時的賀子珍也猶如五雷轟頂。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一團迷霧在賀子珍心中升騰。原來紅四軍"圍魏救趙",解圍井岡山的計劃沒能實現(xiàn),這固然是一件憾事,但善于從實際出發(fā)決定斗爭方針的毛澤東,毅然決定紅四軍在贛南、閩西開辟新的根據(jù)地。這時,就紅軍乃至整個根據(jù)地建設的根本問題,黨內發(fā)生了一場爭論,爭論的起因是要不要設立中共紅四軍軍委。與此同時,原來在井岡山時期已存在的一些非無產階級思想,隨著設立軍委爭論的展開也浮出水面。他們強調"軍官權威",主張"司令部對外"、"政治部對內"。
對于這些錯誤思想,紅四軍軍長朱德是抱贊同態(tài)度的。他認為毛澤東個性太強,喜歡個人說了算,搞"家長制"。身為紅四軍前委書記兼黨代表的毛澤東深深感到,紅四軍內部的爭論不停止,勢必妨礙紅四軍本身的發(fā)展。
6月8日,毛澤東主持的紅四軍前委在上杭縣白沙召開擴大會議。毛澤東在會上提出了一份書面意見,列舉了紅四軍黨內存在的主要問題,并提出如果這些問題不解決,他就擔負不起自己的政治責任,請求馬上更換軍委書記。
不料,毛澤東的信發(fā)表后,紅四軍黨內軍內的爭論更加廣泛和激烈起來。這期間,軍部曾在龍巖小池召開第三次攻打龍巖的作戰(zhàn)會議,沒有通知毛澤東參加。毛澤東雖然表示過不擔任前委書記,但他仍然是紅四軍黨代表。這樣重要的會議,竟然不讓他參加,使他感到氣憤。剛擔任紅四軍政治部主任不久的陳毅,和毛澤東一樣,對紅四軍黨內軍內的意見分歧憂心忡忡。他曾當著毛澤東和朱德的面說:你們爭論的雙方,好比一個是晉國,一個是楚國。你們兩個大國天天打架,我這個小小的鄭國在中間簡直不好辦。我跟哪個走?站在哪一邊?我還是希望你們兩方面團結一致。
6月22日,紅四軍第三次攻克龍巖城。前委決定抓緊有利時機,召開全軍第七次黨的代表大會,解決上述爭論問題。
大會在討論前委組織機構時,決定毛澤東和朱德仍按中央指示為前委委員,另外選舉陳毅、林彪、劉安恭、伍中豪、傅柏翠等5人和紅四軍一、二、三、四縱隊各1人為委員。在選舉前委書記時,由于毛澤東的觀點未被多數(shù)人接受,加上他對部下要求嚴格,常常嚴厲批評甚至訓斥一些團、營級干部,所以落選了。陳毅被選為前委書記。
紅四軍"七大"開了一天就結束了。這次大會停止了爭論,但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主要意見分歧仍然存在。會議結束時,毛澤東再次請求離開前委,希望中央送他去莫斯科學習和休養(yǎng)一個時期,在未得到中央通知前由前委派他到地方做些事,換一個環(huán)境。新前委同意了他的請求。
毛澤東離開紅四軍前委領導崗位后,將自己的坐騎交給部隊,以前委特派員的身份,由夫人賀子珍和蔡協(xié)民、曾志夫婦陪同,7月8日離開龍巖城,步行前往中共閩西特委駐地上杭縣蛟洋。
毛澤東到蛟洋后,適逢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召開。他集中精力指導閩西特委開好這一重要會議。會未開完,他就患了惡性瘧疾,再也堅持不了,只好退出大會。
接著,他由賀子珍陪同,到上杭、永定農村,一邊治病,一邊指導地方工作。落難中的毛澤東看到賀子珍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來,連連嘆息:"我生病,你又要生產。喜事也變成了傷心的事,禍不單行。"
賀子珍道:"只要你想得開,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鷹有時候比雞飛得還低,但是雞永遠飛不到鷹那么高。你說是嗎?"
"說得好!"毛澤東連連贊嘆。也許是子珍的勸慰有效,此后病中的毛澤東精神尚好。
10月11日,農歷重陽節(jié),毛澤東住在臨江庭院,望著窗外黃菊盛開,兩岸霜花一片,觸景生情,填詞一首:
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zhàn)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
毛澤東書寫完,又感情濃重地朗誦了一遍,在旁的賀子珍也由衷地笑了,她不但為丈夫的詩詞寫得好而高興,同時也為丈夫這種身處逆境而志存高遠的心胸感動。
(來源:《中華文摘》原摘自《賀氏三姐妹--三姐妹的三種不同命運》作者陳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