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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苗煒
“劍橋不是一個古板的大學,它對未來與創(chuàng)新有充沛的熱情!
國王街上,基督圣體學院的一角,行人們走到這里都會被一座鍍金的鐘表所吸引,駐足觀看。這座鐘最奪人眼球的是頂端一個怪異的螞蚱,它在一秒一秒地吞噬時間。2008年秋天,斯蒂芬•霍金——《時間簡史》的作者,為這座名為“時間吞噬者”的鐘舉行了揭幕儀式。這座鐘的設(shè)計者約翰•泰勒20世紀50年代就讀于劍橋的基督圣體學院,他把這座鐘當作送給學院的禮物。他說:“時間是毀滅者,一分鐘過去之后就永不會再回來,我不知道這座鐘能否和大本鐘一樣成為一個地標,我很懷疑。”這座耗資100萬英鎊的鍍金鐘表如今被當成劍橋800年校慶收到的一份禮物,那個怪異的螞蚱看起來總讓人有點兒不舒服。
1209年被當作劍橋大學的開端,那一年,一些師生從牛津分裂出來,在劍橋開始了學園生活。劍橋的第一所學院是彼得豪斯(Peterhouse),建立于1280年,原名為“伊利大教堂主教學者學院”。從劍橋開車出去30分鐘,就到達伊利,那座雄偉的教堂依舊是市內(nèi)最輝煌的建筑,當年的伊利主教想讓學生們在一個偏僻的沼澤地帶安靜地念書,將他們安排在30英里之外那個叫“劍橋”的地方。幾百年來,彼得豪斯的功能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給學生們提供食宿,而劍橋的學生起先是學習神學、哲學、數(shù)學,慢慢地,他們學習的領(lǐng)域逐漸擴展,生物、商業(yè)、計算機。劍橋的數(shù)十座教堂演繹著英國宗教的爭端與變化,眾多國王的塑像和旗幟也是權(quán)力更迭的歷史痕跡,但對于年輕人來說,求學的精神從沒有過變化。17世紀的一位《圣經(jīng)》學者,其職業(yè)生涯是這樣被描述的:“他用日常講座使學生打好了人文、邏輯和哲學基礎(chǔ),通過交談明白了他們的天資各自更適合何種特定的學習后,提出自己的建議。一旦他們能夠獨自學習,便給每一個學生布置日課,但絕不把自己和學生禁錮在時間精確的講座里!痹18世紀的頭10年中,三一學院的一個學生要學習《人類理解論》、《上帝創(chuàng)世智慧》、《讀史方略》等等,還要學習幾何學。
如果以現(xiàn)代學術(shù)規(guī)范來衡量,那么劍橋榮譽學位的確立表明這一門學問的地位得到了肯定。1748年,數(shù)學作為劍橋的第一個榮譽學位考試被確立,1824年經(jīng)典研究首設(shè),1851年道德哲學首設(shè),隨后是法學和歷史學、語言學、經(jīng)濟學(1905)、英語(1919)、地理、人類學、考古。1900年,英國大約有2萬名大學生,其中1/3在牛津和劍橋,這說明這兩座大學在英國歷史上的壟斷地位。1980年底,英國有25萬大學生,其中8%就讀于牛津和劍橋。從數(shù)字上看,這兩座大學不再是英國大學教育供應(yīng)量的主要部分,但它們依舊是英國最著名的學府。2008年,牛津大學45%的本科生來自英國7%的最富裕家庭,劍橋的比例也差不多,他們從國王那里得到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不再重要,但那份精英的色彩從未消除。1977年以來,菲利普親王一直擔任劍橋大學的校長。
劍橋,這所保持著中世紀風貌的城市,這所800年歷史的大學,留給世人最深的印象還是牛頓、培根、羅素,是黑色的學袍,但是,劍橋西區(qū)的科技園是英國的第一座科技創(chuàng)業(yè)園。這里的教授提醒我們:“劍橋不是一個古板的大學,它對未來與創(chuàng)新有充沛的熱情!庇萌詢烧Z來概括劍橋并不容易,數(shù)百年來這樣的評語層出不窮。19世紀三一學院的一位院長這樣說:“作為一個學習的地方,劍橋難逃沉淪的命運;作為一個三流的水上運動場,它的未來不可估量。”一位勛爵這樣說:“一所學院除了好教授之外,還需要一個好的花園!币槐拘≌f里這樣說:“這座城市里的石頭、彩色玻璃、溪流、草地、樹木和花朵被安排得如此錯落有致,以便于更好地學習。面對這么一座城市,你怎么能無動于衷?”
紐曼的《大學的理念》是以牛津為模型寫成的,如今英國人想到大學體制時最能引起他們共鳴的還是紐曼的文本,“存在兩種教育模式,一種方式的目的是哲學的,一種方式的目的是機械的”。馬修•阿諾德將紳士的培養(yǎng)轉(zhuǎn)化為世俗生活的準宗教,他希望每一個受過教育的公民都充分浸潤在思想中,具有感受美的能力,聰明智慧,富有活力。然而,當你來到劍橋,那些有關(guān)大學理念的討論都顯得太過抽象,當你在克萊爾學院或國王學院的后花園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看著這個精英輩出的地方,你可能會想起阿諾德的那句名言,這句話可能是精英主義的真諦——讓每個人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讀書求知,這個自我提升的過程也許并不依賴于外部環(huán)境,不在于你在哪里讀大學,而在于這種智識生活的愿望是否能長久存在于你的內(nèi)心。
“啟蒙之所,智識之源。”這句拉丁語是劍橋校訓,但在紀念品商店里難尋蹤跡。相比之下,那句玩笑話倒印在馬克杯上:“我學得越多就忘得越多,那我為什么還要學習!笔聦嵣,每個醉心于自我提升的人都對這個問題有一個自己的答案。在赫弗書店的文具柜臺,有大大小小的各種筆記本售賣,其中一款,封面是吉本的語錄:“未曾在學習上準備好,還沒有思考的習慣,藝術(shù)與創(chuàng)作上也未經(jīng)訓練,我就打算寫一本書!边@位牛津大學的學生寫出了傳世名作《羅馬帝國衰亡史》。在10月份新學期開始之后,必定會有劍橋的學生帶著這款筆記本去聽講座,去參加討論課,去圖書館,開始自己的基礎(chǔ)學習,培養(yǎng)思考的習慣。
劍橋大學副校長理查德•艾利斯說:“我們的聲譽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一些特定的地理和歷史的因素:劍橋,英格蘭東部,英國。”她在多次演講中不斷強調(diào)劍橋的特色——本科生教育、學院制,強調(diào)劍橋大學的價值觀,“一個杰出的大學,其宏大而明確的抱負,是在知識的所有主要領(lǐng)域達至卓越”。
在《泰晤士報高等教育增刊》最新的大學排行榜上,劍橋名列全球第二,在剛剛宣布結(jié)果的諾貝爾獎名單上,劍橋一位學者又為這所大學增添了一個獲獎?wù)。然而,對于一個大學的神話來說,它最令人著迷的地方還是小說家福斯特描述的最為恰當:“精神和肉體,理智和情感,工作和玩樂,建筑和風景,歡笑和嚴肅,生活和藝術(shù),這些對應(yīng)物在別處是對立的,在這里卻融為一體。人與書籍互相支持,智慧與情感攜手并行,思索成為一種熱情,辯論因癡迷而意味深長!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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