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暫住證及其變種在媒體上的次第出現(xiàn),并一再引發(fā)爭議,已成為轉型期中國的一個特殊現(xiàn)象。2003年《行政許可法》頒布后,暫住證制度被認為與該法相沖突,因而許多城市相繼將其取消。然而,此后不久,不少地方又紛紛因“治安需要”恢復了暫住證制度。
去年12月,上海全面啟動了針對外來人口的居住證制度,旋即引來很多批評:暫住人口必須辦理的居住證,不還是暫住證嗎?7月7日本報報道,日前深圳市又宣布,8月起將在鹽田區(qū)試點居住證制度,并擬于年底前在全市推開。
深圳的居住證分為A、B兩類,A證自愿辦理,B證強制辦理。深圳市公安局新聞發(fā)言人稱,推行居住證主要目的是讓有證的人更方便,讓沒證的人“寸步難行”;將來沒有居住證,在深圳就屬于一種非法滯留狀態(tài),要嚴格管理。
任何人、任何組織均無權限制中國公民自由居住于中國領土內(nèi),這是4年前在孫志剛案全民大討論中,我們所收獲的一個來之不易的共識,盡管這個共識本是常識。但權力要管理的方便,權利要遷徙的自由,在一些地方,權力與權利的矛盾,總是表現(xiàn)為權力的霸道與權利的無力。
我們能理解城市管理部門對暫住證制度的需要。近15年來,隨著市場化的加速推進,尤其是區(qū)域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不平衡,使得中國社會的重鄉(xiāng)觀念逐漸消淡,一個流動型社會卻愈加清晰。這一歷史轉型的突出表現(xiàn),是龐大的流動人口的出現(xiàn)。
流動性社會,給傳統(tǒng)的高度依賴于單位和基層政權的社會控制模式,帶來了挑戰(zhàn),尤其是過去的社會治安管理,公安機關在對關于“人”的信息的獲取上,習慣于采取熟人社會之下的調查走訪。而今,在主要由流動人口組成的社區(qū)內(nèi),這種管理模式效果大大受限,政府部門尤其是公安機關面對當?shù)貒谰纳鐣伟残蝿,備感吃力。從管理本位的立場出發(fā),暫住證的恢復及其變種的出現(xiàn),由是漸漸成為非正常的常態(tài)。
但是,這種僅僅基于管理者單方訴求的身份標識制度,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首先,如果說暫住證違反了《行政許可法》因而必須取消,那么易名為居住證也同樣如此。公民擁有居住、暫住甚至流浪在任何城市的自由,在法律上,這種自由的行使,無須得到城市管理部門的許可。
任何對外來人口的身份標識限制都是違法許可,都未能脫離暫住證的實質。
其次,公民的身份證明已由《居民身份證法》所具體規(guī)定,公民從事有關活動,需要證明身份的,有權使用居民身份證來證明身份,有關單位及其工作人員不得拒絕。也就是說,法律雖不排斥城市管理部門基于社會治安或某種緊急狀態(tài)下的查驗身份權,但僅限于查驗身份證,而不能在法律之外再要求公民出示他證。
不可否認,目前流動人口的難以管理,與身份證自身信息的不完善,不無關系。因此,在地區(qū)差異普遍存在的背景下,當各地以地方利益出發(fā),紛紛頒發(fā)種種其他證件時,還需要進一步考慮如何改革身份證本身,使其盡可能擁有更多的信息,真正讓公民持身份證在全國各地自由遷徙、公平生活水平;同時,城市管理等部門也能通過這樣一個證件,實現(xiàn)對人口的有效管理,而不再也沒有必要區(qū)分戶籍人口和暫住人口。
無證就要讓外來人口在當?shù)亍按绮诫y行”的制度,絕不會是一個好的制度。而終結這樣的制度嘗試,作為權力機關的人大需要有更大的作為。要知道,制度內(nèi)的矯正機制比制度外的輿論壓力,更該成為限制行政權濫用的看門人、保障公民自由和權利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