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10天內(nèi),在河北相距不過數(shù)百里的地方,邢臺的馮艷、廊坊的扈佳佳兩名高考考生,一個因父親上訪過,一個因父親被拘留過,地方公安機關(guān)拒絕在她們的政審材料上蓋合格章。
兩個女孩怎么也沒想到,為了備考,政治課本翻卷得像海帶一樣,汗水能換來高分政治試卷,卻通不過“政治審查”這一考。
這個國家的年輕一代,已不再熟悉這樣的術(shù)語,他們原已準備相信,每個人是獨立的個體,命運在自己手上。這個章卻告訴他們,“干凈的政治出身”、“白璧無瑕的社會關(guān)系”、“純潔的直系親屬圖表”,在高考中也是有分值的。每個人在有形的第二代身份證的背后,還有一張無形的政治身份證。
馮艷、扈佳佳的遭遇只是因為趕在高考這個“集”上,被媒體曝光。在沒有集市的平常日子,這樣的案例有多少,我們無從知曉。
去年,24歲的蘭瑞峰報考浙江省文成縣公務(wù)員,在公安局計算機類職位上,他綜合成績排第一名。然而因為有個“與自己10多年來說話不超過10句、因濫伐林木罪被執(zhí)行緩刑”的大舅,他被刷下來。此事在當?shù)匾疖幦淮蟛,村民認為這個農(nóng)家孩子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有35個村委會蓋上公章,要求有關(guān)部門錄用蘭瑞峰。最后甚至鬧到了法庭,無果。
35個章贏不了1個章。面對這樣一個聽名頭甚至已經(jīng)有點陌生的章,人心卻修正不了政策僵局,如何讓青年人相信,社會在進步,命運真的完全握在自己手中?
先不說上訪、拘留算不算“大的政治錯誤”,姑且稱之為“污點”吧(也許那根本算不上污點)。但父輩的“污點”,一定要成為下一代的胎記嗎?一定要像蛇一樣緊纏著他們成長的每一步嗎?
“一人做事一人當,賴著孩子怎么行?”“大舅犯罪與我何干?”我想象不出,還有比扈佳佳母親、蘭瑞峰這兩句話更樸素、更有力的辯護詞。
公民社會的公告牌上寫著:拒絕以政治正確的名義,制造身份歧視。父輩的污點不是下一代的胎記,相反,外延擴大的不合理的政治審查,是某些時代并不光彩的胎記。
曾經(jīng)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一代人的命運跟檔案袋里的那張紙、紙上的那個章,發(fā)生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當兵、提干、入黨、當工人,上山下鄉(xiāng)……幾乎沒有地方、沒有行業(yè)不需要這張紙、這個章。
有時候,一張紙就吞噬人的大半生。有時候,這個還不如地里蘿卜粗的章,能讓人在960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上,寸步難行。
好在,今天,出身論、血統(tǒng)論這些荒唐物,人們越來越淡化它。但帷幕還沒拉上,蘭瑞峰、馮艷、扈佳佳,荒唐的線頭還會纏上一個又一個青年,還會把敞亮的舞臺往暗里拽。
是的,我們在淡忘它,可我們擺脫不掉它?纯次覀兩磉叺母鞣N表格吧!很多學生握著筆,茫然四望,“出身”這一欄填什么?“工人?父母下崗了。”“農(nóng)民?我家進城了!薄踔,我們不妨追問一句:“出身”難道不該是公民隱私的一部分嗎?
當然,沒有人愿意讓危險分子當警察。許多國家也有“政審”,但大多稱之為“背景調(diào)查”(background check),主要是看報考人有沒有犯罪記錄,對于家庭和出身,除非是情報和高度機密部門,一般不做調(diào)查。
也許,我們可以改變一些政審的內(nèi)容,至少,它應(yīng)該走向?qū)捜莺投嘣。為什么不能嘗試著從取消表格上的“出身”這一欄開始呢?
開頭兩個故事的結(jié)局我們都知道了:因為媒體的壓力,馮艷的政審表蓋上了合格章。但扈佳佳遇上了“有我在一天,你就簽不了字”的炫權(quán)者,她的表沒能蓋上章,她錯過了讀軍校的機會。
看來,章可以蓋,也可以不蓋。馮艷沒有笑,扈佳佳也沒有哭。也許,這能算做她們進入大學進而步入社會前的一堂政治課吧。
想起一句老話:法律不保護權(quán)利上的睡眠者。所以,我贊賞蘭瑞峰走上法庭,討要這個合格章,討要他應(yīng)該獲得的簡單的公正。盡管他敗訴了。從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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