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建北大東語系 100多個大使是“徒子徒孫”
解說:2001年5月17日下午,北京大學舉行慶祝季羨林九十華誕暨從事東方學研究六十六周年的會議,出席會議的一百多個外交大使格外引人注目,他們是北大東語系的學生,用他們自己的話說,是季先生的徒子徒孫來。
其實,北大東語系的歷史并不算很悠久,但是創(chuàng)建東語系的打算卻可以上溯到蔡元培執(zhí)掌北大時,1917年,蔡元培對北大實行課改,其中就有“印度哲學”一門,這被認為是北大東語系的源頭。但此后一直起色不大,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師資缺乏。1924年,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熱心新文學運動的胡適借勢到處延請印度學人才,但仍然沒有建成獨立的系,直到1946年季羨林的歸國。
蔡德貴:所以這樣他就是從哥廷根大學離開以后,輾轉到了瑞士。所以他這個到了瑞士取得了回中國的簽證以后呢,開始長達將近半年的這個時間里邊呢,經過了香港,然后從香港到了上海,到上海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我們就很難想象出來了,到了上海的土地上第一件事他是跪下叩頭,然后捧起了一把上海的土,親吻了一下,說我的祖國,我終于回來了。
解說:闊別十年,季羨林實在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所學能不能派上用場,他甚至連找什么樣的工作崗位心里都沒底。
蔡德貴:季老在回國以前,曾經有過一個想法,就是他在德國哥廷根大學的恩師,叫哈隆教授,已經給他在英國的劍橋大學找到了一個位置。當時哈隆教授呢,就說你來劍橋大學,我們共同把這個印度學,講授給學生,當時季老是一心要回國,所以給哈隆教授一個回話,說我先回國看一看,看一看再給你答復,但是這個時候他就跟在英國治眼睛的恩師陳寅恪先生取得了聯(lián)系,問回國以后在什么單位工作好一些。這時候陳寅恪先生就把他推薦給當時的北京大學校長胡適,代校長傅斯年,和文學院長湯用彤。
解說:1946年初春的一個午后,季羨林帶著他在德國發(fā)表的學術文章早早地來到雞鳴寺中央研究院歷史研究所拜會北大代理校長傅斯年,傅斯年聽說是陳寅恪舉薦的人才,很是賞識,但同時也告訴季羨林,按照規(guī)定,在國外拿到博士學位回國的人在北大只能給副教授職稱。
蔡德貴:這個傅斯年就問季老說你有沒有這方面的準備,季老說我來北大不用說副教授,給我個講師我也覺得很光榮的事,我也沒什么想不開的。
解說:第二天,季羨林又去謁見文學院長湯用彤,湯用彤身著灰布長衫,腳踏圓口布鞋,沒有半點‘洋氣’,看上去像個老農。這位佛學大師的樸素給季羨林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湯用彤也把學校職稱的規(guī)定告訴了季羨林,能進北大,副教授也沒什么,季羨林慨然應允。
陳曉楠:但是僅僅過了一個星期,湯用彤就急匆匆地來找季羨林,告訴他學校已經決定聘他為正教授,兼文學院東方語言文學系系主任,并且呢還兼任文科研究所的導師。季羨林受寵若驚,看著湯用彤離開的背影半天沒回過神來。季羨林在北大任副教授僅僅一個星期,馬上就被提升為了正教授,迅速在學界傳為了美談,這個記錄至今也沒人能打破。
解說:東語系初建時,一個流行的說法是:六七個人,七八條槍,這是北大最小的系。教師除季羨林外,還有王森、馬堅、金克木、馬學良、于道泉等五位。學生人數(shù)比教師人數(shù)還少。
季羨林:當時建立東方學科,無非是感覺,60年前,世界的學術,政治,經濟都是西方人在那里操縱。我們東方文化淵源流長,可是沒什么地位,所以后來到了北大以后,就創(chuàng)立了第一個東方語言文學系,這1946年,1946年我到北大來的。
蔡德貴:最初創(chuàng)建東語系的時候,東語系有個說法叫倆人班,什么叫倆人班呢?就東語系的系主任是季羨林,然后有一個秘書叫王森,實際上全系的所有的政務大事都是他們兩個人來負責,其他的包括好多雜事,那也很多了,都是由他們倆具體來策劃、運作。
解說:但是,文學院對東語系非常重視。為了季羨林研究工作方便,湯用彤和當時的圖書館長毛子水商量,特意在北大圖書館內為他開出一間專用的研究室。季羨林可以從書庫中把自己要用的書提出來,放在研究室備用。湯先生還特別指派了一名研究生馬理女士做季羨林的助手,幫助整理書籍。馬理女士是已故國文系主任馬裕藻教授的女兒,赫赫有名的馬玨的妹妹。
蔡德貴:而我們入學的時候呢,東語系已經大概有八九個專業(yè)了,東方語言的專業(yè),教師也很多,而且一級教授除了季羨林先生,然后二級教授有馬堅先生,金科木先生,還有三級,四級教授那就很多了,力量已經很強大了。
錢文忠:中國有多少外交家是東語系畢業(yè)的?數(shù)量非常龐大,擔任過大使的數(shù)以百計,那個不是一個兩個,不是十個二十個,你看季先生過生日的時候,回來一看,100多個大使,都是東語系的學生。
蔡德貴:然后學者呢,那就更不計其數(shù)了,然后副部級的外交人員可能也有幾個了,這都是東語系,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是愿意說自己是季老的學生,也應該說是季老的學生。
解說:季羨林正想全身心好好干一番學術之際,國家發(fā)生了顏色革命,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原本對國民黨腐敗政治不滿的季羨林和許多知識分子一樣對這個即將誕生的新政權充滿了期待。他擠在歡呼解放軍進城的人群中,熱血沸騰。
季承:當時的共產黨解放全中國,他是非常擁護的。所以他到北京大學來以后,說是那時候要接胡適他們要到南方去,當然我父親當時是不是被接之一,恐怕不是,因為他當時還沒有那么高的地位。但是他要走是可以的,要走到南京去,肯定那邊會歡迎的,他呢是根本沒有任何一點意思要去的。
解說:解放軍進城后不久,季羨林忽然接到一封從中南海寄來的信,信一開頭就說:“你還記得當年在清華時一個叫胡鼎新的同學嗎?那就是我,今天的胡喬木!奔玖w林當然記得這個面容清秀,說一口帶蘇北口音的官話的老同學,原來當年那個在學生洗臉盆里撒傳單的革命青年,而今已經是共產黨的高官,毛澤東的秘書兼中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
陳曉楠:胡喬木在信中告訴季羨林:現(xiàn)在形勢大變,國家需要大量的研究東方問題、通曉東方語言的人材。他問季羨林是否同意把南京東方語專、中央大學邊政系一部分和邊疆學院合并到北大來。季羨林看完了信激動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當時的革命熱潮中,季羨林正為自己一介書生,滿腔熱血,報國無門而苦惱。這樣好的機會從天而降,無論于國于民于己都是大好事,豈有拒絕之理?他立即給胡喬木回信,表示完全同意。
解說:信發(fā)出不久,胡喬木親自來到北大拜訪季羨林。舊友重逢,倍感親切,胡喬木特意告訴季羨林:“東語系馬堅教授寫的幾篇文章,毛先生很喜歡,請轉告馬教授!焙鷨棠臼莻細心人,他沒有稱“毛主席”,而是用了“毛先生”這個詞兒,這給季羨林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也表現(xiàn)出胡喬木對季羨林的尊重。有意思的是,胡喬木和季羨林的交往中,從來都是胡喬木去找季羨林,季羨林從不主動拜訪胡喬木。很快,南京東方語專、中央大學、邊疆學院的師生高高興興地來到北大,這些師生們的鋪蓋還沒放穩(wěn),又開始了1952年的院系調整,這一次,東語系得了個第一。據(jù)《北京大學記事》記載:1952年8月25月,東語系共有教師42人,舊生324人,新生30人,保送干部12O人。師生總數(shù)為516人,位居全校之首。
蔡德貴:所以他這個東語系的發(fā)展,應該說幾十年來,一直是在季老的這個一手操辦之下發(fā)展起來的。
解說:隨著東語系的壯大,季羨林也迎來了一生中最得意的時期。在北京大學1952年和1956年的兩次教授評級中,季羨林都是一級,而更大的榮譽是1956年他成為了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四十多歲就榮登中國學術地位的頂峰,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官運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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