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是家常小吃,各地都有。四川話叫作“抄手”,廣東話叫作“云吞”,北京、上海人叫它“餛飩”,福建名為“扁食”。但筆者非常欣賞“云吞”這個詞,從讀音、含義、字形三個方面看,都頗有特色。從讀音上看,“云吞”的發(fā)音是原名“餛飩”的地方化,只說“云吞”,已足夠表明其為“廣東餛飩”;從含義、字形上看,餛飩的外形最象中國畫里的一朵“云”,吃起來一口一“吞”,形象鮮明,含義既概括又明確。
老上海人對餛飩的懷舊之思,其實大都正是為廣東味的云吞而發(fā)。記得舊時我在上海小住,街巷里弄,都有挑擔叫賣云吞的,哪怕時已深夜。上海人夜生活比較豐富,每每臨睡前總感到有點饑腸轆轆,叫一碗餛飩,乃是最佳食品,既充了饑,又不至于過飽。那些挑擔賣云吞的都是現(xiàn)做、現(xiàn)煮、現(xiàn)賣。擔子上擺一大碗肉糜,一小碗蝦仁;每一只云吞的餡子里都放上一顆蝦仁;每一碗云吞里都放進一片鮮綠的生菜。其味道鮮美,至今仍戀戀不忘。以后,不知吃過多少回云吞,“蝦肉餛飩”也有,“名牌”店賣的也有,總覺不如當年上海挑擔賣云吞的水平。
記得國產的舊影片里,有寫“夫妻情深”的故事:一對年輕夫婦,恩恩愛愛。夜間男的讀書,女的編結絨線。當云吞的叫賣聲經過樓下時,照例由妻子用兩只舊的長統(tǒng)襪結成長繩,系上一只菜籃,連同裝云吞的鍋及貨款,從樓上亭子間的窗口吊下去,空投購云吞。買賣雙方,久成默契,每夜都有這一個固定節(jié)目,彼此并不必開口。后來男的因病死去,女的一往情深,日復一日仍每夜維持這個空投買云吞的習慣不變。細節(jié)不必多說,言之使人心碎,直至兩年之后倒是賣云吞的攤主發(fā)覺了事情的因果,不忍再把這買賣持續(xù)下去。說起這段故事,并無歌頌“貞節(jié)”的意思,中覺得這位深情的女人癡得可憐。同時由此也可見當年一段的“知識分子”的夜生活,與深巷里的云吞擔往往結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