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興奮劑事件后,與教練王德顯的決裂再次將孫英杰推上風口浪尖。日前記者通過種種努力終于說服在云南呈貢訓練基地獨自訓練的孫英杰接受了20分鐘的獨家專訪。
新華社記者:興奮劑事件后你的訓練、生活還好嗎?很多體育愛好者仍牽掛著你。
孫英杰:興奮劑的事出了以后,我被禁賽兩年,明年就解禁了。禁賽后鬧得最大的事是我的獎金問題,今年春節(jié)前體工隊(火車頭)終于把問題解決了,我在2月就回到了王指導(王德顯)身邊,開始恢復性訓練,一直到不久前我離開。我的事業(yè)經(jīng)歷了低谷,我正在努力站起來。我仍然相信自己。
新華社記者:王德顯體罰運動員是真實的嗎?這次離開是因為再也不能忍受他的暴力?那當時為什么還回去?
孫英杰:今年2月回去實際上還是對這份師徒情誼心存感激。畢竟,我從1995年開始就一直跟他訓練?扇说某惺芰κ怯邢薅鹊。王指導不僅打我一個人,我所有的隊友誰沒挨過他的打?他打隊員幾乎是家常便飯?梢哉f,我是被他打大的,有時候訓練找不到狀態(tài)他打,比賽成績不好他也打。我記得有一次賽前訓練我的狀態(tài)一直不好,他就讓我不停地跑,每天都打我……
新華社記者:如果是這樣,你們沒想過反抗?
孫英杰:體罰在我們隊里就是訓練的一部分。反抗?誰敢。课覀儺吘苟际呛⒆,他是教練。隊里像個大家庭,家長教訓孩子難道不正常嗎?這都是我們小時候的想法,但現(xiàn)在我都快30了,我開始有自己的思想,你還這么打像話嗎?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體罰是2000年前后,他把我鼻子打骨折了,整個臉都腫起來,面目全非,腰也打壞了;他還把我送到滿洲里的鄉(xiāng)下去,讓一個隊員看著我,我們就住在他一個親戚家里,就一間很簡陋、偏僻的小屋;訓練是不行了,腰都沒法彎,洗衣服什么的都做不了。其實小時候的想法也挺簡單,王指導這么做是對我們好,他是恨鐵不成鋼。要出成績,就必須忍。
新華社記者:這次你卻選擇離開,也就是說忍無可忍了?怎么產(chǎn)生這些變化的?
孫英杰:這次打我是因為所謂手機短信的事(記者注:日前王德顯及其妻子朱某向媒體稱并未體罰孫英杰,而是孫整日沉溺于不良短信,無心訓練),那是我朋友借給我的手機,被王指導知道了,他就在訓練的時候當眾訓斥了我,朱醫(yī)生(即王妻,是長跑隊隊醫(yī))也在旁邊罵我,罵得非常難聽。隨后他們把我叫到一個房間里,王指導又像從前那樣狠狠打我,一邊打一邊罵我墮落了,忘恩負義了……他通常就用秒表帶、三角帶、皮帶這些東西打,他認為他摸透了我的性格,認為我還會像從前那樣忍下來。但是這次我受不了,畢竟我那么大了。再說我晚上用手機怎么了?即使有什么庸俗短信又怎么樣?這是我的私生活,你翻看我的短信已經(jīng)觸犯了隱私。在我們隊里,報紙、書籍、雜志、電視這些一般都是不太讓看的,也不許用手機,更不用說談情說愛。他就希望你除了訓練就是訓練。但是人會改變,那么多年來我經(jīng)歷了多少事情!我慢慢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對人生的看法,這些東西不是你強加給我我就必須接受的。這么多年我們在改變,他卻一點沒變,他還在用他過去的方法訓練和改造我們,這樣不行。我離開他不是忘恩負義,僅僅是希望改變,難道改變就是墮落?我有權(quán)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新華社記者:就你所知,體罰隊員在中國田徑界常見嗎?中國體育經(jīng)過那么多年發(fā)展,成績上去了,訓練手段和訓練理念沒有改變?
孫英杰:體罰真是司空見慣!各個隊就像大家庭,外人怎么知道家長怎么管理他們的孩子?知道了又能說什么?我的意思是,中國田徑圈子里甚至很多領域里的家長式管理還是很常見,體罰、辱罵都再平常不過了。的確,中國體育事業(yè)上去了,訓練手段和觀念跟國外比還有相當距離。我真希望教練能多跟隊員交心,畢竟運動員都知道出了成績對自己好,誰都不傻。為什么非得用暴力解決問題?時代在發(fā)展,對教練的水平也有新的要求,就看教練自己能不能積極地改變。我說過,這么些年了,我自己在改變,我的隊友在改變,王指導也應該改變。但是,有的改變?nèi)菀,有的改變就太難了……我就非常羨慕國家女子競走隊教練和隊員的關系,教練對她們就像對待朋友一樣,跟她們說心里話,教她們上網(wǎng),還一起探討新鮮事物。多好啊,這才是我需要的教練和運動員的關系!我們雖然是師徒,但從人格上說,是平等的,都需要彼此尊重。
新華社記者:離開王德顯之后你的心態(tài)怎么樣?畢竟他帶了你那么多年。
孫英杰:是啊,他畢竟帶了我那么多年,畢竟是我的恩師。所以我一直對他心存感激。離開他我也很心痛?晌业拇_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我也非常想對他說:‘王指導,你必須看到我們每一個人的變化,也希望你今后不要再體罰隊員。’其實王指導從前很不錯的,對我們也很好,我有什么心里話還能跟他說說。直到朱醫(yī)生來到他身邊之后他才越來越粗暴(朱某是王德顯第二任妻子)。但我最傷心的事是他這次居然否認打過我!我的傷他能否認嗎?當時把鎖骨都打壞了,第二天沒辦法訓練。我的背上也沒一塊好的地方,青一塊紫一塊,都是血,腫起老高。這次他的態(tài)度讓我父母非常生氣,他們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也很堅決:訓練上你可以粗暴,生活上你還這樣就不行。他們決定全力捍衛(wèi)我的權(quán)利。
新華社記者:離開王德顯以后怎么安排你的訓練?你的目標在哪里?
孫英杰:我現(xiàn)在仍然是火車頭的隊員,只不過暫時沒有教練。明年我就可以參加比賽了,第一個目標當然是2007年的北京馬拉松賽,我仍然相信自己的實力。當然,我的最終目標仍然是希望代表國家征戰(zhàn)2008年奧運會。
新華社記者:有消息說你到云南來是為了追尋愛情?
孫英杰:只是過來訓練,就我一個人。我是不小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但事業(yè)仍然是第一位的,個人問題目前暫不考慮。(完)
(來源:新華網(wǎng) 作者 陳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