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文化當中有一種缺乏以認識自然界基本規(guī)律為目標的研究傳統(tǒng),價值觀偏于實用化。過于強調“學以致用”,而“學以致知”講得很少。這種局限性也表現(xiàn)在科學成果的評價體制上,就是過于強調研究的短期產出。
基礎研究是自主創(chuàng)新的基礎,中國基礎研究的狀況如何呢?筆者用“進步雖快而差距還不小”來概括。
中國的研發(fā)經費投入增長很快,從1991年的7.43億元到2003年的87.7億元,13年增長了10.8倍。另外,中國已擁有一支總數(shù)約7.9萬人的研究隊伍,總體研究水平不斷提高,涌現(xiàn)出一批與國際科學界對話的人才,F(xiàn)在,中國的基礎研究在當今國際科學前沿的若干學科領域占有一席之地,整體水平居發(fā)展中國家前列,正處在從跟蹤向原始性創(chuàng)新、由量的擴展向質的跨越的轉變之中。
但是,我們的弱點也很明顯。總體創(chuàng)新能力和水平還落后于國際平均水平,大多數(shù)高新技術的核心知識我們還未掌握。瑞士洛桑研究所把國家分為五類。第一類是全面領先國家——美國;第二類是科學技術強國,包括日本、德國、英國;第三類是科學大國,包括意大利和歐洲其他一些國家;第四類被稱為邊緣國家,中國、印度、巴西都被歸于這一類;第五類是科技不發(fā)達國家。中國科學論文發(fā)表總數(shù)雖然已躍居世界第五位,但大多數(shù)學科論文的篇均引用率還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什么原因造成了這種局面呢?除了投入不足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文化傳統(tǒng)因素的制約。我們這個民族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離不開中國光輝燦爛的文化,但這并不表示文化傳統(tǒng)沒有缺失。我們的文化當中有一種缺乏以認識自然界基本規(guī)律為目標的研究傳統(tǒng),我們的價值觀偏于實用化。過分強調學以致用,而“學以致知”講得很少。
中國古代天文觀測是發(fā)達的。中國最早用甲骨文記錄了超新星的爆發(fā),但我們沒有進一步研究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爆發(fā);《墨經》對所有的幾何光學現(xiàn)象都有記載,如針孔成像、放大鏡等等,但沒有人問“光的本質是什么”。我們往往強調“用”,能管用就好了,止步于應用,沒有進一步進行哲學的思考、理論的思維,往往停留在感性的階段。
這種局限性也表現(xiàn)在科學成果的評價體制上,就是過于強調研究的短期產出。現(xiàn)在很多研究都是文章驅動,而不是科學目標驅動。為什么會這樣?因為提級、獎勵、待遇都是和文章掛鉤的。我和很多年輕的學術帶頭人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也很苦惱。這個問題很好,很重要,但為什么不繼續(xù)研究?他說,如果繼續(xù)研究,短期內發(fā)不了文章,我們如何“交賬”?于是,重要的研究就這樣放棄了。
基礎研究往往需要10年、甚至20年才可以出成果,文章驅動的評價體系是出不來大成就的。
(來源:人民日報;作者陳佳洱為中科院院士、核物理學家)